哀藍 作品

第75章 第三朵雪花(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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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金髮冠,硃紅錦袍,腰間繫一塊和田青玉九龍戲珠佩,太子朝服穿在十一歲的了了身上,非但不見稚嫩,反倒貴不可言,皇后看得歡喜,忍不住給她整理了下根本沒有亂的衣領:“真威風,真有氣勢,從今兒起,你可就得改口,叫我母后啦。”

 了了看她一眼,沒說話。皇后已習慣她這性格,笑吟吟的,越看越是喜歡,叮囑道:“雖說朝中已打點好,不過樑王一黨定然會因你是女子而反對,你切記不可與他爭論,免得落了下乘,陛下既然說此事由他出頭,你便不必替他分憂。”

 若是連立自己女兒做太子這件事都辦不好,那陛下還是早些禪位吧!

 了了點了點頭,她長得快,身高已近七尺,比凌見微和皇后都高,皇帝瞧見她每每都好奇她是吃什麼長的,因為皇室中人普遍不高,梁王之子尤甚。

 他比了了大兩歲,卻只到她肩膀,再加上足有了了三倍的體型,整個人放遠了看,簡直像是一口大水缸上面插了一肉丸。

 皇后輕輕吸了口氣,試圖平復激動的心情,當事人都不如她來得興奮,可惜見微不能來,無法目睹乖女今日風光。

 了了望著她,說:“日後自有比這更富貴之時。”

 皇后笑出聲來:“那當然,咱們的好日子都在後頭呢,好了,快去吧,別讓陛下等急了。”

 在外殿等待的皇帝一瞧見女兒,眼前頓時一亮,誇讚道:“這身紅衣好看,襯得氣色好。”

 唇紅齒白的,有一股清雋之氣,光是屹立不動,便令人覺她傲骨錚錚,不敢輕視。

 五年裡皇帝見識了女兒的手段,但今日畢竟是她第一次上早朝,又要面對文武群臣,皇帝擔心孩子不適應,叮囑了了說:“待會兒你不用開口,父皇自會為你正名。”

 了了沒理他,皇帝也習慣了,倘若哪一天女兒對自己和顏悅色,他反倒害怕,如今他是越看了了越喜歡,自己竟也能有這樣優秀的孩子,誰說他沒有兒子便後繼無人?梁王那廝兒子多,可哪一個成器了?就是全加在一起,也不配給他乖女提鞋。

 皇帝並不是個有雄才大略的君王,他更喜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對於政事著實是沒什麼天賦,但誰叫他命好,投生成了嫡長子,而且其他幾個兄弟比他還不如,矮子裡面拔將軍,先帝不選他都不成。

 但這三十年皇帝當下來,他還真是風雨無阻,從未有一刻遲到,因此當今日早朝時間已過半柱香依舊不見陛下人影,群臣不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真是奇哉怪也,難道陛下龍體抱恙?

 又過去半柱香的時間,皇帝終於姍姍來遲,眾臣朝拜後,皇帝竟不曾讓他們平身,有那幾個膽大的抬頭去看,發現龍椅邊上,多了一把紅檀木雕花大椅,而陛下身邊,竟有個身著太子朝服的小少年!

 這孩子是誰?

 梁王一瞧見了了身上的衣服,當時就不幹了,率先發難:“陛下,這位是?”

 皇帝回答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還需要朕說個明白?”

 崔肅垂手低眉,凌老大人與凌大凌二父子三人更是心裡亮堂,關於了了的身份,他們在兩年前便已得知,當時恰逢律法規定的和離女三年之期,凌老大人正為了凌見微急得焦頭爛額,結果卻被告知了了並非崔肅親生,而是皇帝之女。

 凌老太太已“臥床”兩年,母親重病,女兒於情於理都應侍疾,於是凌見微得以不必再嫁,老太太硬生生擱家裡憋了兩年,為了取信於人,連床都不下。在了了的對比下,凌見微那點心思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要求與兩位兄長平分家產,這哪裡算野心,根本就是合理訴求。

 梁王的視線在皇帝與了了之間來回遊移,他感覺非常不可思議,難道說這是皇帝的兒子?那他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還是說,皇帝是病急亂投醫,不願過繼嘉祥,便隨意找了個孩子頂替?

 “陛下,臣弟可從未聽說過,或是見過此人,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皇帝有點不耐煩了:“朕帶她來上朝,她身上穿著朝服,你說她是誰?你要是不知道,朕幫你找個人問問,崔肅,你可知朕身邊這人是何身份?”

 崔肅眼觀鼻鼻觀心,持笏出列,恭敬答道:“自然是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群臣之中議論紛紛,以梁王為首的宗室一派最為不滿,皇帝從哪裡弄了個孩子過來就說是太子?這不是胡鬧嗎?

 皇帝無視殿內喧譁,他朗聲道:“十數年之前,朕宮中有一點茶宮女,名叫雲素,有一回朕吃醉了酒,寵幸於她,此女子品性高潔,不願留在宮中為妃,朕無奈之下,只得放她離去。”

 “誰知她在宮外,竟為朕生下一女,可惜天妒紅顏,雲素去世前,將孩子託付給了凌城之女,凌見微。凌見微大義,偷偷養育我兒,在自己誕下孩子後,更是委屈親生兒子做了外室子,實在是大義,大義啊!”

 崔肅與凌見微和離一事,雖已過去五年,但知曉此事之人並不少,只是沒人想到,那外室子才是崔肅親生,反倒是崔家那大姑娘,竟是帝王之女?

 凌老大人注意到一件事,陛下全程只誇讚了見微,卻對崔肅隻字不提,甚至將此事功勞盡數推到見微身上,難道說?

 梁王跳起來道:“陛下得女,臣弟等自然歡喜無限,可既然是女子,便是公主,怎能做太子?”

 皇帝說:“朕是皇帝,朕的女兒不做太子,那這皇位以後要給誰?”

 他理直氣壯的,噎得梁王說不出話,饒是臉皮再厚野心再大,當著帝王的面覬覦皇位,那也不佔理,雖說宗室向著梁王府,可朝中也並非人人都向他投誠,不能落人口舌。

 皇帝先是態度強硬的說完,而後嘆了口氣,流露出些許脆弱:“眾卿,朕這心裡,苦哇……”

 了了瞥他一眼,皇帝不知是演技太好,亦或是悲從中來,竟跟臣子們說起掏心窩子的話:“朕已過而立之年,眼瞅著便要不惑,膝下卻是兒女全無,縱然有這無邊江山,又能將這衣缽傳與誰?眾卿大多有兒子,應當能夠理解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