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藍 作品

第46章 第二朵雪花(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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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隴北男人有佩戴耳環項鍊的習慣,作為第一個甘願聽從的人,努爾提得到了公主的賞賜,他很驕傲地將這些精緻的手串與耳墜戴在了身上,幾個月下來,他的皮膚變得極為潔白,曾經被人詬病男生女相的美麗容貌,如今卻讓他在一眾隴北男人中脫穎而出。

 塔木洪與他相比,便要遜色許多,這使得兄弟倆再度相見時,一向衝的要命的氛圍變得有點古怪。

 努爾提沒有出言挑釁,而是將塔木洪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確認這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對手後,竟笑了笑,低頭繼續做事。

 據說公主的生日快要到了,阿媽特意叮囑他要親手做一份禮物聊表心意,公主坐擁江山什麼都不缺,惟獨一份真心難能可貴,他才不想浪費時間在塔木洪身上。

 阿媽肯定是為他著想,聽阿媽的話不會有錯。

 塔木洪本已做好與努爾提唇槍舌劍的準備,誰知努爾提竟不作理會,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有兩位王子帶頭,隴北男人們終於從好吃等死的狀態中脫離,因為他們現在只能依靠女人生活,如果母親、姐妹、妻女拒絕養活他們,在這嚴寒之中,他們只會凍死,哪怕是為了留住女人們的心,他們也必須展現自己的價值。

 雖然他們無法上戰場,但贍養老人養育女兒灑掃煮飯之類的活完全可以做,受極寒之氣的影響,男人們力氣小了許多,原以為這些家務活輕輕鬆鬆,可真的做了才發現它們有多麼繁瑣沉重,有時甚至能把人逼瘋。

 其中不乏一部分男人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希冀,認為只要熬到寒冬過去,他們就能再度騎馬打獵,但眼見夏季都要來了,草原卻還是佈滿冰霜寒氣,伴隨著時間流逝,他們能夠感覺到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小、越來越稀薄。

 這樣不是很好嗎?女主外男主內,只要忠貞不二賢惠勤勞,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他們在戰場上廝殺拼搏,為的不就是這樣的幸福?

 隨著男人們的想法發生改變,統治隴北許久的冰雪終於開始融化,久違的春天來臨,草原再度煥發生機,隴北軍隊也趁此機會,悄悄摸到了豐國邊疆。

 皇帝派來的新任主帥尚未到達,領兵的不是旁人,正是海月花,她得到了一把極為襯手的長|槍,策馬揚鞭,彷彿又回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那時她認為自己天下第一,不肯向父親低頭,如今她找回自我,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曾經錯過的,要靠自己的雙手全部取回!

 孟拓自帶兵進入草原便音訊全無,連帶著派出去查探的斥候也有去無回,邊疆軍失去主帥,副將不敢怕擔責任不敢擅自決定,只能被動等待朝廷派遣的新主帥到來,這恰恰給了隴北最好的機會。

 “隴北!隴北人打過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守城的豐國將士心頭一慌,險些沒抓穩手中武器,他們向遠方眺望,只見馬蹄滾滾塵煙四起,光是那駭人氣勢,便已令他們失了戰意,大將軍一去不回,想必已凶多吉少,隴北人又兇狠殘暴……

 孟拓失蹤後,代替他掌管軍中的將軍名叫陳泰,雖也有幾分本事,心性卻不如孟拓,容易自亂陣腳,見陳泰面色慌張,另一名叫董成的將軍怒道:“隴北人來就來!一群娘們罷了,你我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還能被女人騎到頭上?你給我點五千精兵,我來迎戰!”

 董成勇大於謀,有孟拓在,他便是一員猛將,孟拓不在,他很難自己靠大腦思考,再加上陳泰耳根子軟,董成一強硬他便不知如何回絕,怕董成在營帳發瘋鬧事,只好聽從,給了令牌,叫董成點兵出戰。

 董成點了五千精兵,騎馬出城,望著威風凜凜的隴北軍,他面露鄙夷之色,不愧是蠻夷之地,竟讓女人拋頭露面,陳泰那小子當縮頭烏龜不敢應戰,他董成可是真男人!

 又見隴北軍中盡是女人,董成哈哈大笑,揚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一群婦道人家!你們隴北沒男人了不成,要女人出來打仗?方才離得遠,我還以為是我瞧岔了,你們這些女人,看起來跟男人也沒什麼分別啊,哈哈哈哈!”

 他一笑,帶動著身後將士跟著笑出聲,原因無他,這隴北女人一個個又高又壯,身段不纖細美妙,容貌也不嬌嫩白皙,哪裡有個女人模樣?

 笑聲未停,一道細箭破空而來,董成一驚,卻是躲閃不及,那細箭乃狼牙所制,寒氣森森,恰巧自他嘴角擦過,好端端一張嘴就這樣被撕開一道長達耳垂的口子!

 米朵手持特製短弩自將士中現身,粲然一笑:“再敢口無遮攔,下一道箭,射得可就不只是你的嘴了。”

 董成狼狽捂住血流如注的嘴角,又羞又怒,羞於受女人之辱,怒於自己竟不曾察覺,他隨手一抹,鮮血沾了半邊臉,卻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拔刀質問:“少用這種陰險偷襲,可敢與我單打獨鬥?”

 海月花輕蔑道:“有何不敢?”

 她揮舞長|槍,縱馬疾馳,董成見狀,亦揮刀奔來,圖娜略有擔心,問:“聽聞這董成乃是豐國名將,阿媽可是他對手?”

 阿麗信誓旦旦:“海月花決不會輸。”

 長|槍與刀碰撞在一起,刺啦一聲激盪無數火花,董成自詡力大無窮,誰知這一刀砍下,竟是半點沒討著好,他震驚不已,發狠般使力,海月花長|槍一挑,便化開他攻勢,僅打了幾個回合,董成竟已力不從心!

 一個女人……一個女人而已!

 自己連隴北男人都打得過,怎麼可能輸給隴北女人?!

 董成怒吼一聲,海月花冷靜地察覺到他心緒已亂,順勢以槍尖劈開刀刃,反手將董成一腳踹下馬,董成尚未爬起,槍尖便已抵在了他嗓眼處。

 輸了……就這樣輸了?!

 遠在城牆上觀戰的陳泰雙腿一軟,身邊將士連忙一左一右將他扶住,只覺陳將軍體似篩糠,兩隻手哆嗦的像犯了什麼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