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藍 作品

第42章 第二朵雪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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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月花一番話說得塔木洪冷汗直冒,他習慣向母親提出各種要求,而母親也從不拒絕,於是乍一被推辭,頓覺哪哪兒不對,可他又是個孝順兒子,不能向母親表達質疑,就算有再多疑問也得自己埋在心裡,所以非但沒能如願以償,讓海月花去找拉合公主教訓努爾提,反倒是自己被沒頭沒尾訓斥一通,蔫耷耷走了。

 他這一走,海月花肩膀一垮。

 她跟塔木洪說了謊,她並沒有忘記去找拉合公主這件事,她只是……她不敢去。

 阿麗在邊上折起一張毛毯,望著海月花,問:“你真的不去嗎?已經拖了好久了,你跟拉合公主,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說過話了吧?”

 “誰說的?”海月花立馬反駁,“去年年宴,我們說過。”

 阿麗:……

 望著阿麗無語的眼神,海月花別過頭:“我去找她說話也是自取其辱,而且,她肯定不會搭理我,我們倆之間……”

 她說不下去,感覺很恍惚,有時候過去清晰地就像昨日才發生,還有的時候,模糊地怎麼都想不起來。

 當初她跟穿族公主拉合一同嫁給弘闊可汗,弘闊可汗一次娶了兩位可敦,雖說拉合是公主,身份尊貴,但海月花卻是隴北貴族,所以比拉合更受重視,婚禮雖同一天舉行,但圓房卻分在不同的時間。

 現在想想,海月花也曾有過不甘不願之事,她父親阿依汗將軍只有母親一個妻子,隴北大多一妻一夫,不像豐國男人三心二意,海月花對弘闊可汗一次娶兩個可敦的行為很不滿,卻又不能說。

 她與弘闊可汗雖是少年夫妻,彼此之間卻沒有多少情意,哪怕成了大可敦,海月花想的也是穩固地位,扶持自己的兒子成為下一任可汗,至於其他的,她真沒想過,弘闊可汗不是那種沉溺情愛之人,她對情情愛愛興趣同樣不大。

 所以在與拉合公主見面後,兩人並未生出齟齬,反倒因此脾氣相似愛好相同,交好了很長一段時間。

 要說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已經想不起具體的時間,但可以肯定得是,她們之間的決裂並非因為弘闊可汗,而是因為塔木洪與努爾提,這兩個勢如水火的兄弟,成功讓海月花與拉合公主分崩離析,她們必須選擇站隊。

 誰都想成為最後的贏家,海月花跟拉合公主一樣,她們不想輸,卻又沒有自己去爭取的能力,一切希望寄託於兒子,那麼勢必會因為兒子,做出不得不割捨的選擇。

 見海月花陷入回憶,阿麗說:“你們從前還約好,以後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不讓他們反目。”

 海月花苦笑:“你也說了,是從前……那時候我們太天真了,事實上,我跟拉合根本就不該成為朋友,她有努爾提,我有塔木洪,從生了兒子開始,我們倆就註定不能再做朋友。”

 阿麗嘆了口氣,海月花也感覺身心疲憊:“不管怎麼說,等到年宴結束……對了,拉合是不是很久都沒出現了?”

 兩位可敦身份雖不同,出身卻是一樣高貴,所以即便弘闊可汗身體還硬朗,依舊有不少人選擇投誠,效忠塔木洪的與效忠努爾提的分別是兩撥人,兩位王子爭權奪勢,兩位可敦之間卻是風平浪靜,拉合公主很少出營帳,如果不是她出身馬背民族,海月花甚至以為她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豐國女人。

 為了年宴坐立不安的還有弘闊可汗,他忘不掉了了的話,而且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了了留著自己的原因是什麼,她大可以直接把他殺了不是嗎?這絕不是仁慈,而是她暗中在打什麼危險的主意!

 海月花知道了了要出席年宴,特意為了了準備了一身新衣服,隴北的衣服比豐國好多了,但太過厚重了了不喜歡,她不畏冷,平日穿得就比旁人少。

 年宴準時開始,為了證明自己並非色令智昏之人,弘闊可汗特意請來大可敦與二可敦共同出席,美曰其名她們辛苦需要犒勞,這樣的話了了便不會顯得過分出眾——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弘闊可汗真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可了了一出現,便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年宴設在王宮最大的營帳之中,佔地面積比起豐國皇宮的宮殿不遑多讓,將領們的桌子在兩邊由前到後排成兩排,唯一的主位位於中央,主位兩旁另有兩張桌子,這是為大可敦與二可敦準備的,原本弘闊可汗還想吩咐人再備一張給了了,但大可敦表示了了可以和她一起坐。

 誰知年宴一開始,了了壓根不管她的位子在哪裡,眾目睽睽之下,她從入口徑直走到最前方,海月花落座後,發現了了沒有跟著自己,抬頭一看——她站在主桌前面!

 弘闊可汗手裡捏著酒樽,如果他不拿著某個東西,他怕自己情緒外洩,會被其他人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