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朵雪花(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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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身材高大魁梧的塔木洪不同,因母親拉合公主容貌美麗,努爾提頗有些男生女相,他自少年時期便因長相受人笑話,認為長得如同女子,不算有男兒氣質,因此他對鬍子的推崇比旁人更深,從開始發育冒出胡茬兒起,努爾提就沒刮過鬍子。
他的鬍子又長又濃密,偏偏卻生了一雙含情脈脈的鳳眼,即便橫眉怒目時,也叫人覺得他蓄意,眼睛又大又圓,睫毛烏黑捲翹,自帶風流之相。
兄弟倆不對付那是多年前的事兒了,不過不是因繼承人之位,而是小時候,塔木洪堅信長得白嫩可愛的努爾提是妹妹,於是在努爾提的拒絕中強硬地扒了他的褲子,證明這確實是弟弟而非妹妹後,被弘闊可汗揍了一頓不說,回去大可敦也沒放過他,更是從此跟努爾提結下樑子,兩人勢如水火,塔木洪自知理虧,數次相讓,努爾提卻得寸進尺,甚至想要他的命。
彼此的兒子反目成仇做了敵人,原本交好的大可敦與二可敦也不得不正式決裂,她們的榮耀依附於兒子,自然要跟兒子站在統一戰線對抗敵人,再說了,年輕時興許還把友情當回事兒,現如今,她們只想自己的兒子得到大汗的認可,成為下一任隴北可汗。
隴北男人之間互相辱罵,最嚴重不過“你像豐國男人”,小白臉跟太監是罵人屢試不爽的惡毒言語之最,塔木洪的臉瞬間沉下來,努爾提見他生氣,忍不住咧嘴笑,只是鬍子遮擋,瞧不出來他究竟在不在笑。
“大汗也颳了鬍子,照你這麼說,難道大汗也是小白臉,也是太監?這話你敢跟大汗說嗎?”
努爾提不信:“大汗怎麼能刮鬍子?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
塔木洪嘲弄地看著他:“努爾提,你真是年紀越長,腦子越不靈光,大汗跟我說,常年留鬍子不清理,不僅生活上諸多不便,甚至還會引起皮膚病,天冷時還好,天一熱,要是不天天洗澡梳理,還會長蝨子,又髒又臭的!”
“再說了,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勇士,難道靠鬍子就能證明?你要這麼說,那熊比你勇猛多了,你不如去跟熊拜個把子,做兄弟。”
塔木洪活學活用,把大可敦罵他的話再拿來罵努爾提,完了也不管努爾提聽沒聽進去,雙手抱拳向弘闊可汗營帳所在方向行禮,“這是大汗所說,大汗難道還會騙人?你們想想,平時這鬍子是不是特別麻煩?不說別的,光是吃個飯,一旦沾上肉汁與奶酒,就得清理半天!”
為了大汗,也為了自己,塔木洪開始鼓吹剃鬍子的好,他平時話不多,一旦開始長篇大論,還真叫人拿捏不住,努爾提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大汗會剃鬍子,轉身便去求見,結果他這漂亮的長鬍子落入弘闊可汗眼中,恰好觸碰了傷心事,那努爾提還能討著好?
被劈頭蓋臉地遷怒罵了一頓,蔫頭耷腦地滾出來,直到見了母親拉合公主,依舊垂頭喪氣。
拉合公主問:“努爾提,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塔木洪欺負你?”
“阿媽,塔木洪把鬍子給剃乾淨了!”
拉合公主一聽,立刻道:“你也剃,不能輸給他!”
“什麼?”
努爾提急了:“我怎麼能剃鬍子?鬍子是男人的象徵!身為隴北勇士,怎麼能剃鬍子!”
拉合公主很想翻個白眼,但顧及到在兒子面前,她忍住了,“得了吧你,你這鬍子一天天的看著我都煩,難得給你做身衣服,套頭進去還得考慮怎麼塞鬍子,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努爾提打死不肯剃,他說:“肯定是那豐國公主搞的鬼!她一來,大汗不要鬍子,塔木洪也不要鬍子,我看她就是傳說中會吸人精血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拉合公主說:“我今兒聽說,大可敦往豐國公主帳子裡去了,你說……我要不要也去看看?”
“您去幹什麼?您忘了她害死了木罕舅舅?”努爾提立刻否決,“不行,不能去,咱們與她之間有血海深仇,不能去!大可敦要去就讓她去!一個豐國公主而已,掀不起什麼風浪,何必降低格調去主動示好?”
見兒子激烈反對,拉合公主沒說什麼,直到努爾提離開,她身邊穿族打扮的侍女才說:“公主,這麼多年了,您怎麼就不跟二王子說出實情呢?”
拉合公主嘆了口氣:“事到如今,說不說又有什麼意義呢?木罕對我雖不好,可對努爾提確實是不錯,再多的仇恨,也該過去了。”
木罕之死對努爾提來說是重大打擊,拉合公主卻是悄悄鬆了口氣,她早就受夠了木罕的威脅與監視,得知他死了,她興奮的好幾天晚上沒能睡著,在兒子面前卻還要裝出傷心模樣,真是不容易。
就這樣,隨著弘闊可汗與大王子塔木洪帶頭,剃鬍子的男人越來越多,大可敦刻意令人暗中誇讚宣揚,她是真的受夠了這些留鬍子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身形稍像一些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