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藍 作品

第263章 第十朵雪花(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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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皇帝此時終於認出了俏姑, 也回想起了他這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陰影,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不是俏姑多麼貌美動人令他難以忘懷,實在是宮妃們入宮前都未與男人接觸過,這就導致她們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是正常的, 皇帝生了副好皮相, 又十分自信, 再說了, 就算是懂,也沒人會像俏姑一般笑出聲。



    乸婆拍著大腿險些笑岔氣, 她還以為是多了不得的緣由, 俏姑才隱藏這麼多年,合著就是這點小事?



    皇帝一張臉已漲成了豬肝紫,眼見場面即將向滑稽劇的方向狂奔,無名及時制止:“繼續。”



    她說的繼續, 不是別的,正是為皇帝與金枝玉葉們驗證親緣, 不僅是皇帝, 所有皇室,甚至是大殿上的群臣都要加入,不情願便強制執行。



    很快大右朝的人們就發現, 他們跟兒女的血型大多不能相融,少數能相融的還沒來得及高興,在場將士們就將他們的掌心再一次割開, 這一次是隨意排列組合,高興不到片刻的官員們發現,他們的血不僅能跟親生兒子的相融,還能跟毫無瓜葛的其它人相融!



    甚至是原本不怎麼相融的血, 在靜置一段時間後,也會漸漸融合,只是速度沒有那麼快。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孩子不是他們親生的?難道家裡夫人給他們戴了綠帽子?難道他跟他竟是親兄弟?!



    為這滴血認親一事,大殿上女眷頗多,她們大多端莊溫婉,鮮少開口,然而當自家夫君開始懷疑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之後,再怎麼賢淑的女人也要發飆了。



    “張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兒子跟你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因為這血不能相融,你就說他不是親生?他是不是你親生的我還不清楚?!”



    一位夫人憤怒地揪著某位官員的耳朵咆哮,“我跟了你這麼多年,為你掌持中饋令你沒有後顧之憂,你卻這樣想我?你對得起我嗎!”



    “不見得吧。”寶鏡推推不知何時戴上的近視眼鏡,這副近視眼鏡是兩個厚厚的小圓片,她戴著看起來怪搞笑的,樊珈覺得換成黑色立馬就能出街算命。“你是那個什麼,吏部的馬侍郎是吧?來人,把編號250帶出來。”



    話音落下十來秒,有人掀開內殿的簾子走了出來,走在後面的是位將士,前面的那位,只看臉,跟馬侍郎至少有八分相似,比他親兒子還像呢,都是一張馬臉,寬額大嘴酒糟鼻,不知道的乍一看還真以為是匹馬成了精,反倒馬侍郎親兒子由於遺傳了母親的容貌,看起來清秀漂亮多了。



    馬侍郎瞠目結舌,寶鏡又推推眼鏡,嚴謹道:“事實證明,世界上毫無血緣關係卻長得相似的人也大有人在,諸位不信的話,我們也已為諸位準備妥當,所以你們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究竟是不是父親的兒子,誰讓男人不能生孩子呢?”



    說著,寶鏡又嘆了口氣,看向皇帝:“那些個熱衷於播種的,其實就是恐慌於自己沒個親生孩子,廣撒種,萬一中了呢是不是?可他又怎麼能保證兒子一定是親的呢?他又沒有十二個時辰不眨眼守著妻子。”



    再說了,這麼多他守得過來麼。



    眾人深受打擊,和他們的頹唐相比,女眷們則自信許多,孩子是從她們肚子裡出來的,她們當然知道是不是自己親生的。



    “由此可見,血統乃無稽之談,因為你們沒有人能證明自己的出身。”



    乸婆拍案定論,“所以咱們主上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爾等還不跪下,更待何時?”



    不知是誰第一個響應,總之大殿內轉眼間便跪下了一片,不過並不包括皇帝及曹妃,還有十一皇子蕭琰,這一家三口剛才也驗了血,雖說蕭琰與皇帝長相相似,可寶鏡說得對,誰能保證世界上沒有長得相似的人?要是不信,她們還從民間蒐羅了與皇帝容貌相近之人,他要是心有不甘,拜個把子也成。



    曹妃才是最不甘心的那個,她認出無名的真身,便愈發不能忍受向其臣服,遂憤怒道:“你口口聲聲說旁人沒有資格,那你又是什麼出身,你憑什麼做這皇帝?古往今來,不曾見有女人做皇帝的!你這是逆天而行,早晚天打雷劈!”



    憑著一腔怨恨說完,曹妃心中只覺快意,她知道宜年有多愛她,也知道要如何才能傷害到對方,對宜年來說,不被母親接受,被母親拋棄,就是她最怕的事,一個人的性格再變又能變化到哪裡去?就算做不到別的什麼事,曹妃也要在她心中狠狠紮上一刀,讓她知道,只有蕭琰才是她的孩子!



    樊珈聽著都覺得過分殘忍,先不說曹妃對無名身份的質疑,光是她說女人做皇帝天打雷劈,樊珈就很想給她來上一巴掌,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一位女領袖,無論她能力如何,只要性別在這裡,與她同性別的就能吃到紅利,男人當了千百年皇帝也沒見她著過急。



    代入一下老媽對她說出這種話,樊珈覺得自己的心一定會碎。



    她下意識朝無名看過去,擔心曹妃的話影響到對方。



    然而想要用愛傷害無名的這個行為相當愚蠢,沒有價值的東西要如何傷害她呢?



    無名緩緩看向曹妃:“憑你們現在跪在我面前,這天下本就該唯我獨尊。”



    皇帝心有不甘,他指責道:“朝廷幾次派出欽差都賑災失敗,這件事跟你有關吧?苴州瘟疫、東南河壩坍塌,導致洪水漫天,皆由你一手策劃!似你這等不將黎民蒼生放在眼中的人,便是一朝得勢,黃袍加身,早晚也要受到天譴!”



    實際上他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些天災乃無名之過,這只是皇帝垂死前的掙扎,哪怕有一個人相信他所說的話,這顆懷疑的種子日後也會長成參天大樹,他等著看亂臣賊子的下場!



    “這你就說錯了。”史上最強後勤長官寶鏡再次推推眼鏡,“欽差之死,是你的好兒子們爭權奪勢所致,雪水退化,腐屍沒有得到處理,派去賑災的人將黴變的糧食發給平民,大量平民出現腹瀉嘔吐症狀,卻得不到重視,這才導致苴州產生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