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藍 作品

第242章 第十朵雪花(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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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想知道?”



    出於人類本能對八卦的求知慾, 樊珈差點兒就點頭了,幸好她及時清醒,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於是懸崖勒馬衝無名搖頭:“不不不,我不想知道。”



    “告訴你也無妨。”



    樊珈欲哭無淚,“都說了人家不想知道了, 你與其告訴我他倆有什麼仇,還不如告訴我姓馮的大太監那張字條,你當時是怎麼藏起來的。”



    這下換無名看她了, 樊珈感覺對方的眼神透露出某種這你怎麼可能發覺的意思, 她得意道:“別看我這樣, 我裸眼可是5.3。”



    無名沒問這個數字是什麼意思,也沒直接回答樊珈的問題, 而是取了一張沒寫字的紙條來,樊珈接過來一摸,頓覺不對,仔細打量, 發現居然是糯米紙。



    無名指了指宮牆, 樊珈不明所以,直到她按照無名的示意, 將手裡的紙條放到磚塊下, 等了片刻, 再掀開磚塊一看,原本白白的紙條便沒有了。



    這青磚居然能蓄水!



    樊珈大吃一驚,滿頭霧水回來找無名要解釋,道理其實很簡單,當時馮福受制於人, 兩個小太監嚇得魂不守舍,哪裡還會注意手裡紙張的異樣,這鵲巢宮年久失修,宮牆青磚質量差易吸水,下一場雨好幾天都不幹,所以滿牆壁長滿青苔,疊起來的糯米紙厚度足夠,又被無名故意沾染了馮福的血,小太監更是受驚。



    潮溼的青磚很快就會將糯米紙融化,馮福事後再去找,即便看見殘留,也不會往糯米紙上想。



    樊珈恍然大悟:“我還以為是你之前當皇子,被打入冷宮也有勢力遺留在外面呢。”



    無名搖了搖頭,什麼勢力,連那幾張糯米紙,都是她在身上一個荷包裡找到的,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就算有勢力,那也是屬於曹妃的。



    樊珈小心翼翼地問:“你當了這麼多年皇子,手頭一點能用的人都沒有嗎?”



    無名點頭。



    “這也太慘了吧!”樊珈先是可憐她,然後感到奇怪,“那你現在怎麼又突然變得這麼有主見了?難道真的是遭逢大變,人才會變化這麼大?”



    她穿到大右來也有幾個月,宮女們總是說要管住嘴,實際上娛樂少得可憐的她們,還真的管不住,至少樊珈在問她們時,大家都是推辭一二,然後便很警惕又很興奮地跟她講。



    比如曾經的十一殿下宜年,據說這個名字是她出生後不久陛下親自給她取的,意為豐收之年,足見陛下對她的期待。



    可這位宜年殿下在皇子中並不出挑,讀書不算上等,性格也內向寡言,總之是位非常不起眼的人物,聽說連去上書房讀書,身邊都要帶著宮女,其它殿下滿八歲便搬出後宮,他十四了,還跟曹妃娘娘住呢!



    背地裡都被笑話成是沒斷奶的孩子。



    一直到這假鳳虛龍的身份被揭穿,眾人才明白原因。



    樊珈託著下巴問道:“你身邊從小到大伺候的人那麼多,就沒有一個真心對你的嗎?”



    無名淡道:“都是曹妃的人。”



    反正樊珈怎麼想怎麼奇怪,一個人再怎麼變,智商都是固定的,哪怕性情大變,也一定得有個過渡的過程,而且未成年小孩真的很容易走入歧途,她是不信以前懦弱安靜的十一殿下,被拆穿身份後突然便聰明絕頂,能算計人了。



    別的不說,光是敢用瓦片威脅要了大太監的命,就不是膽小的人能做出來的。



    除非宜年一直以來都是在韜光養晦,但那樣的話,也不至於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啊。



    樊珈的疑惑也是無名的疑惑,她並不習慣向旁人訴說自己心裡的不解,但樊珈跟其它人不大一樣,無名願意聽一聽她的看法。



    “從在鵲巢宮醒來的那天,我就好像變了個人。”



    樊珈連忙問:“怎麼說?”



    “以前發生的每件事我都記得很清楚,就連這雙被打斷的腿……每一杖落下來時的高度與力道,我都不曾忘記。”無名輕聲說著,“十四年曹妃對我的百般叮嚀,上書房的兄弟們如何欺我唬我,我又曾怎樣擔驚受怕夜不能寐,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但飢餓很奇怪,疼痛也很奇怪,我變得不怕痛,也不會哭了。”



    樊珈抱著胳膊聽無名說了好長一段話,沒等她感慨這個人原來也能說這麼多,就被無名話裡的困惑所震撼,“可能是受到的打擊太大,導致你無法接受現實,你以前做皇子是肯定沒捱過餓也沒捱過打,所以飢餓跟疼痛就會很陌生,至於不會哭……肯定是你變得更堅強了,因為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樊珈的話有道理,對目前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的無名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她看冷宮前的自己,哪怕記憶清晰,仍然像是在看另一個人的人生,完全沒有代入感。



    明明從鵲巢宮醒來後,她清楚地記得在得知自己並非母妃親生後有多麼傷心欲絕,甚至想過將這條命還給她,受刑時也是心甘情願——



    但醒來後,所有的愧疚、痛苦、絕望、不安……通通消失無蹤,甚至連憤怒與不甘都沒有,只剩下純粹的殺意。



    她非但不再害怕,還想要將皇帝的頭踩在腳下。



    什麼名正言順,金枝玉葉,誰坐在那個位子上,誰不就掌握生殺大權?



    曹妃將她當作皇子養育十四年,日夜叮囑她要小心謹慎,不得被人察覺真實性別,同時不許她與其它兄弟走得太近,怕關係好了會暴露,所以她必須不合群,必須話少。



    可再努力做好又能怎麼樣?只要她不是皇子,曹妃就永遠不會滿意。



    “你說得對。”無名對樊珈說,“這個解答很好。”



    樊珈傻樂兩聲:“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還是先從這冷宮出去吧?你的腿不用擔心的,一定能好,我來給你想辦法!”



    無名搖頭:“太醫都治不好,你能有什麼辦法?”



    “這個你就別管了,總之我就是有辦法,你瞧好了吧。”樊珈自信十足,“不過你呢,也不能再挑食了,肉一定要多吃些,多吃肉才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