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藍 作品

第234章 第十朵雪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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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芳被樊珈的話嚇了一跳, 慌忙捂住她的嘴,左右四下看了看,嗔怪道:“可不敢胡亂說, 這是陛下的旨意,你心裡清楚便好了,這幾日我腳不好, 都要你去送膳食,你只管做事, 切勿多言。”



    樊珈乖乖點頭:“你放心, 我不會到處說的。”



    春芳想了想, 還是再三叮嚀:“宮中人多眼雜, 你說話須得小心,否則非但是你, 連尚食也要受連累。”



    樊珈的頭點得更加用力,她做了個拉上嘴部拉鍊的動作:“我保證,絕對不跟任何人洩露,我也怕死呢。”



    春芳這才笑起來,對她說:“其實像咱們這樣的小宮女,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管住嘴才是最重要的,吃一塹長一智, 你先前險些叫胡嫻妃娘娘打死,這才幾日又來問這麼多,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她說的是小秋葉被活活打死那件事,樊珈穿過來之後沒有小秋葉的記憶, 只知道自己是因為得罪了胡嫻妃娘娘才捱了打, 但這事兒想想挺奇怪, 小秋葉是尚食局的粗使宮女,連去胡嫻妃宮中當灑掃宮女都沒資格,怎麼就手腳不麻利惹嫻妃娘娘動怒呢?



    寵妃系統說:“這個統知道,如果宿主現在就開始做攻略任務,統可以將原主的全部記憶都給你。”



    樊珈拒絕:“我不要。”



    佔了小秋葉的身體已經很對不起人家了,居然還要拿走別人的全部記憶……樊珈做不出這樣的事,她代入自己想了想,要是有個人用了她的身體,還知道她的記憶,包括各個社交軟件的賬號、手機裡的火辣小視頻、從小到大的全部糗事……她覺得自己就算是死,也會頑強地劈開棺材從墳裡跳出來宰了對方。



    春芳看著樊珈,就好像看見十二歲進宮的自己,對她耐心十足,所以在樊珈不明所以地問嫻妃娘娘為什麼打她時,春芳伸手摸了摸樊珈的腦袋。



    十三歲的小秋葉瘦瘦巴巴,頭髮稀疏發黃,偏偏小宮女都梳兩個包包頭,樊珈不敢隨意換髮型,但這種頭皮勒緊的感覺總讓她疑心自己明兒一早起來會變成禿頭,春芳一摸,樊珈臉紅不已:“好幾天沒洗了……”



    現代社會她最多隔一天一洗,穿越後就只能隨緣了,低等宮女連用水都有限制,除非是用冷水,否則尚食局的柴火是不能隨便用的。



    春芳失笑,壓低了聲音說:“我跟你說的事兒你可記住了,日後機靈些,胡嫻妃娘娘因你得罪發怒是假,你運氣太差,正巧撞她氣頭上了。”



    樊珈不清楚宮中后妃的關係,但她在尚食局伺候,能從日常細節知道哪個妃子受寵,哪個妃子過得不好,像胡嫻妃跟曹妃這樣深得帝心的妃嬪,她們的膳食必定精緻且準時,而且得變著花樣做,膳食外的時間,也會有大宮女前來吩咐燉湯等等。



    不受寵的妃子就慘多了,別說是加餐,就是一日三餐也不一定能準點送過去,這並非是尚食捧高踩低,而是宮中權勢相欺,尚食局不過是這張權力大網中不起眼的一根絲線,受寵的娘娘給不受寵的娘娘下馬威,兩位受寵的娘娘彼此較勁……太明面的手段不好使,可不得從衣食住行下手麼。



    所謂小秋葉得罪胡嫻妃,就是她跟人去浣衣局取洗好的宮裝,回尚食局路上碰見胡嫻妃跪至路旁行禮時,因太過緊張摔了一下,恰叫胡嫻妃瞧見,便以被她衝撞為名,命人將小秋葉拖下去打板子。



    宮裡的板子打起人來有講究,皮開肉綻能不傷骨頭,毫髮無損卻能要人命,小秋葉這樣一無靠山二無出身的小宮女,就是打死了也沒人管,行刑的太監下了死手,小秋葉被抬回來時,春芳險些以為她脊樑骨被打斷了。



    寵妃系統說:“其實就是打斷了,統為了你花了不少能量才接上,誰知宿主卻不領情。”



    樊珈現在已經能完美屏蔽腦海裡的聲音了,就跟以前老媽每次嘮叨時,她嗯嗯啊啊坐在邊上應,看似乖巧實則神遊天外一樣。



    “那胡嫻妃到底生什麼氣呀,她那麼受寵愛,還能有人給她氣受?”



    樊珈忍不住想,是不是顯宗皇帝幹了什麼,胡嫻妃不敢對皇帝怎麼樣,就把氣朝小秋葉身上撒。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因為十一殿下。”



    樊珈:“可是十一殿下不是已經被關進冷宮了嗎?”



    春芳小聲道:“不是假的十一殿下,是真的十一殿下。”



    樊珈:“啊?”



    她也壓低聲音,眼睛瞪得溜圓,滿是驚訝,宮女們平日沒有任何娛樂,偶爾湊在一起說閒話就是她們最大的消遣,哪怕知道管不住嘴危險,哪怕宮中明令禁止,可就是忍不住啊!尤其樊珈還是個很好的聽眾,她能根據別人講話給出最捧場的反應,春芳可不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樣,通通說出來了麼!



    “這位來自民間的十一殿下文武雙全,比胡嫻妃所出的兩位殿下更優秀,胡嫻妃自然不高興。”



    春芳也是聽人說的,至於是聽誰說的,她不記得了。



    樊珈表示瞭解,如果春芳姐姐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她基本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那就沒人去查鵲巢宮那位的身世來歷嗎?萬一她也有疼愛她的父母呢?”



    春芳搖頭:“她是罪人,曹妃娘娘這些年只養活了她一個,她在那麼多兄弟中能力不顯,光混淆皇室血脈這一罪,就夠砍頭的了,還是陛下看在這十四年的情分上,才留了她一條性命。”



    樊珈:“她被抱進宮時只是個小嬰兒,哪裡有本事混淆皇室血脈?真正混淆皇室血脈的,難道不是曹妃?還有那個調換孩子的人?為什麼不去追查幕後主使,卻要把所有罪責都怪到無辜的人身上?”



    春芳:“那不管怎麼說,她都享了十四年的滔天富貴,你呀,就別替她惋惜了,人家當了十四年主子,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就別替主子操心了。”



    樊珈在現代時看過不少真假千金的小說,電視裡也有類似偷龍轉鳳的題材,好像兩方總有一邊是真正的壞人,如果真千金是好人,那麼假千金就會很惡毒,如果假千金是好人,那惡毒的就是真千金,能夠握手言和的很少,好像所有矛盾都集中在這兩個被調換的孩子身上,始作俑者往往只有極少的篇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