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奇兵迂迴
濃霧消散，太陽高升，天地間的萬事萬物再一次變得清晰起來。
渭水南岸王家渡口的灘塗地上到處都是殘臂斷肢，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彷彿還在訴說著不久之前的戰事是多麼的慘烈。
一群烏鴉在半空中來回盤旋，發出聲聲淒厲的叫聲，若非忌憚下面正在打掃戰場的漢軍士卒，它們早就衝下去掠奪美味的食物了。
方靖躺著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劫後餘生的他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暖和，灑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似乎就連各處傷口傳來的疼痛也被這股舒服給屏蔽掉了。
“方校尉、方校尉，我道方校尉去哪裡了，原來是躺在在此地曬太陽，這可讓馮某一陣好找啊。”馮衝翻身下馬，走到他的面前笑著說道。
方靖艱難地站起身來，抱拳行禮道：“卑職見過馮將軍。”
“誒，方校尉有傷在身，就不必多禮了。來，咱們坐下說話。”見他身上一處傷口還隱隱有鮮血滲出，馮衝急忙擺了擺手，扶著他席地而坐。
方靖道：“應該的。若非將軍及時來援，卑職怕是已經為國盡忠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待卑職傷好之後定當大禮拜謝。”
“都是自家兄弟，方校尉不必這麼客氣。”
馮衝推辭了一句，接著嘆道：“唉，說起來還是我與戚將軍察覺得晚了，若是早點發現魏軍的奸計過來支援，王家渡這裡就不會犧牲這麼多袍澤了。”
“將軍不必自責，此事實在是因為魏賊過於奸詐，再加上有大霧相助，才使得他們僥倖瞞過斥候潛來此地發起突襲，今日一戰我部雖然折損過半，但保住渡口不失無論如何都是值得的。”
話雖如此，方靖一想起自己手中一個五百多人的滿編曲如今只剩下了百餘人，心裡就忍不住一陣發酸，霎時間虎目含淚，幾欲哭出聲來。不過轉念想起馮衝還在旁邊，就又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馮衝見方靖這般模樣也不禁感到悲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大漢是不會忘記這些為國捐軀的忠臣的，等整個戰事結束楊使君定然會把陣亡將士的靈位放入忠義祠，讓他們的英靈永被世人祭祀。”
第一次北伐結束後，楊清曾向諸葛亮建議在沔水北岸擇地修建忠義祠用來供奉為國犧牲的將士靈位，以激勵士氣、凝聚軍心。
此建議雖曾遭到一些死守禮制的迂腐儒生反對，但在諸葛亮的支持下楊清最終還是成功奏請朝廷通過。
忠義祠於去歲末修築完成，那時恰逢第二次北伐結束，諸葛亮班師回朝駐留漢中時親自題下了忠義千秋四個字，漢中太守馬謖當即命人將這四個字做成匾額掛在了忠義祠的主殿門楣上。
當然自季漢立國後歷次戰事陣亡的將士靈位也開始陸續入駐忠義祠內接受世人的香火供奉，此舉一經施行立刻振奮了漢軍全軍士氣，眾士卒無不感激涕零，由是人人效死，戰力大增。
今日王家渡口的守軍之所以個個悍不畏死、死戰不退，就有被忠義祠供奉靈位這一舉措所激勵的緣故。而方靖聽到馮衝言及此事，心頭頓時也舒坦許多，悲痛得以緩解。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忽有一騎馳到近前，上面的斥候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抱拳道：“啟稟將軍，對岸的魏軍已經開拔離去了。”
“哦？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馮衝問道。
斥候答道：“往西邊去了，看樣子似要返回太平渡大營。”
“嗯，八成是這樣。爾等繼續監視，賊軍一有異動立即來報。”馮衝道。
斥候躬身應道：“諾。”接著翻身上馬，撥轉馬頭，疾馳離去。
“馮將軍，魏軍既然是要撤回太平渡口，那是不是該派人通知一下戚將軍，好讓他那邊做好準備。”方靖道。
馮衝道：“是要通知一聲，不過無須特地派人過去，因為戚將軍他人怕是快要抵達王家渡口了。”
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後傳來一陣篤篤篤的馬蹄聲，馮衝起身回頭望去，但見數百騎奔馳而來，打頭的正是戚虎。
“方校尉，快看，戚將軍他們到了。”馮衝指著越來越近的騎兵隊伍，一臉微笑地說道。
戚虎馳到近處耍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下到地上，隨即把韁繩一甩扔給了旁邊的親衛，然後一邊向馮衝二人快步走去，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道：“哎呀呀，馮老弟，上午這一仗真是險之又險，差一點咱們就著了閻和那廝的道了。”
“是啊，若非方校尉他們拼死抵擋，恐怕這王家渡口此時已經落入魏軍的手中，此戰真是多虧了他們，不然我軍危矣。”馮衝道。
戚虎見他如此稱讚自己的下屬，心中既是傷感，又是得意，看著滿身是傷的方靖滿臉欣慰地道：“嗯，汝等做的不錯，沒有給咱們無當飛軍丟臉，等會兒見了楊使君，某會在他面前給你們請功的。”
“卑職不敢居功，此戰之所以能夠擊退魏賊主要是因為馮將軍他們增援的及時，若他們來得再晚片刻，卑職等是萬萬擋不住賊軍的。”方靖道。
戚虎點頭道：“嗯，馮將軍他們自是也有大功，若非馮老弟提前做有準備，多增加了幾批哨騎，縮短了軍情消息傳遞的時間，援兵是不可能來得這麼快的。”
“哈哈，老哥謬讚，我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哪裡是提前有了準備？這真是給小弟臉上貼金了。”
馮衝笑著謙虛了兩句，又一本正經地道：“某剛才聽老兄說等會兒要見楊使君，怎麼，使君他來了？”
“是啊將軍，楊使君現下不是在領兵攻打長安麼？如何能到我們這裡來？”方靖此時也反應過來，頗為不解地問道。
戚虎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曉得，只是在過來增援之前忽然收到了楊使君的軍令，說他已率兵抵近渭水南岸，要我們拖住當面的閻和部，等主力大軍迂迴至北岸後一起夾擊魏軍。”
“原來如此，使君用兵果然天馬行空、出人意料啊！”馮衝不由自主地驚歎道。
方靖奇道：“使君既然領兵殺到此地，那是不是說長安就不打了？不知道長安那邊有沒有留軍牽制，若是沒有，城內的曹真等人可就脫困了。”
“這就不是我等考慮的事了，使君這樣做自有他的目的，咱們執行軍令即可，不必過多揣測。”戚虎道。
“是，卑職明白。”
戚虎又問道：“對了，現在魏軍情形如何？”
“正要向老兄通報，不久之前斥候回報魏軍已經向西面撤走了，某估計他們是想返回太平渡大營休整。”
“應該是這樣，廝殺一陣我們防守的都累了，他們這些進攻的應該也累了，料閻和這廝短時間之內不敢再起戰端。”戚虎道。
馮衝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咱們還是要儘快趕回太平渡大營坐鎮，畢竟使君嚴令我們監視魏軍動向，咱們再也不能有一絲大意。”
戚虎頷首道：“那事不宜遲，馮老弟，咱倆快返回太平渡對魏軍保持監視，嚴防他們又施詭計。”
“好。”
為防魏軍去而復返再次對王家渡口發起突襲，戚虎和馮衝留下了五百騎兵交予方靖指揮，他二人則帶領剩餘兵馬返回太平渡，監視魏軍動向並準備迎接楊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