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三千里 作品

第3章 一根蠕動的頭髮和一個獨眼女人(第2頁)

 院子裡面大四合的佈局,上下二廳呼應,兩邊廂房護持,上房三間,上下兩層,下層正堂,二層臥室。二層腰上有一圈飛來椅,可以憑欄遠眺,若是安閒,隱居於此,也是愜意。可是人既生此世界,哪有安閒之理,不是為填飽口腹奔波,就是為養育兒女操勞,再者就是為搏取名利而費盡心機。

 縱然隱居於此的人家,也不免塵俗勞作。大院子裡,四處擺放著蠶床,架子上,地上,方的,圓的擺的滿滿當當,一個高個子婦人正帶著幾個婦女,在給滿院子的蠶寶寶添喂樹葉,一多半的蠶床已經擺放了好了。細看之下,她們喂的蠶卻並非我們日常所見白色桑蠶,而是好多種顏色,有綠色的,有紅色的,有黑色的,有金色的,有銀色的,有碧色的。所喂的樹葉也不是桑葉,而是楓葉形狀的大葉,不知是何種樹木。幾個女人打扮的乾淨利落,分工協作十分默契,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衣帶悉索、蠶咀嫩葉的聲音。

 為首的中年女人,四十上下,留著當地婦女常見的短髮,用髮卡別得服服帖帖。與當地常見圓臉的女人不同,她生了一張鵝蛋臉,五官輪廓立體,柔美之中,還有些硬朗之風。

 可是正面看去,冷不丁地能嚇人一跳,她右邊的眼球是沒有的,細膩潔淨的臉上留下一個空空的大洞,就像如茵的草原上被炮彈炸出的一個深坑。

 她從旁邊矮個子的婦人手裡接過樹葉,均勻地鋪在蠶床上,翠綠的樹葉,將她細長的手指映的更加青白細膩。

 這時她突然察覺空中似乎發生了變化,用鼻子緊吸了兩下溼潤的空氣,放樹葉的手也停下來了,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往西北乾天看了一眼。只見西北乾天遠遠地好像起了雲彩,中間若群羊徘徊,結陣而來,兩側之雲,又如雞毛散碎,紛紛紜紜。

 女人笑著對婦人說:“尚媽媽,你先帶她們,把蠶喂完,我出去有點事。”

 尚媽媽答應著,開始鋪樹葉,旁邊一個幹雜活的婦人,趕快過來幫尚媽媽遞葉子。

 女人摘下圍裙,往院子西北角走去。這時我們才發現,此處院落看起來雖然同當地民居相似,裡面卻很有不同。普通民居只有一個正門而已,此處院落是八面開門,除了正門,其他方向的門戶很窄,僅容一人通過。女人掏出腰間的鑰匙打開西北方的小門,閃身出了院子。

 出院之後,我們才看見,綠樹掩映之下,院落周圍還不少空地,散落著一些石臺子,上面供奉有不同形色雕像。眼看西北的雲團已近,女人走到一處石臺,在供桌下取出香火,點上,雙手結印,默默禱告。一時,香菸盤旋,扶搖直上,凝成一片,正好對上飄來的雲團,煙氣所觸之處,如湯消雪,食頃,煙氣和雲團兩廂抵消,香也燒完了。空中忽然墜下一段黑繩,女人伸手便抓住了,黑繩觸手便縮成條帶,纏繞在了女人的手上。女人取下條帶,只見上面隱隱寫有文字,便細細展讀起來。這一讀不要緊,女人的一支獨眼不覺眼淚流下來,繼而又是一陣悲憤神色,她緊攥條帶,銀牙碎咬,擦了擦面上淚痕,扭頭回到院中,來到正堂之上。

 這個女人是誰?

 她就是囂三孃的母親囂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