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穎君 作品

第6章 見父母(第2頁)

 “是啊,可我就,不喜歡教書,尤其不喜歡,圍著一堆小孩轉,我簡直不敢想。這書可咋教啊。”白雲香直通通地說出來了。

 “那咋辦?你是師大畢業的,按照常規,都得教書,好像沒辦法逃脫掉的。慢慢幹著,會逐漸適應的。總會是有個過程的。”白瑞善認真地說道。

 他似乎也很為難,不像是給同事做工作,這可是自己的女兒啊。這個女兒似乎也從小和自己有距離,見了面就要麼是乾坐在那裡,沉默無語,要麼就是直通通地很生硬的說話,好像總帶著一股子氣,憋著氣,氣不順地樣子。

 反正這個孩子,從小到大,自己只要到了寒暑假,看見了,就永遠在給她佈置任務,檢查各種該任務的完成情況。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以父親的身份,強權威逼的成分就更大了。別的學生,老師的任務,回到家裡,也可能就變成了耳旁風了,可自己是父親加老師雙重角色,威逼起來那是一份加劇地生硬疼痛。

 “我想起這個事情,我就頭疼。我不知道,該咋辦?你們有沒有辦法,給我調離學校?哪怕讓我,去掃大街,我都願意幹。我就是不想教書,尤其是教中學。”白雲香帶著一股子情緒說道。她知道父母親,也是沒辦法的。自己也只能,在這裡發發牢騷。

 “來,吃個桃子,解解渴。”媽媽端過來一盤子,剛洗過的桃子放在茶几上。

 “爸爸,你也吃吧!”白雲香給父親遞上一個桃子。

 “哦,好的。你先放下,我一會兒吃。”白瑞善平靜地說道。他其實對這個女兒,也是常常不滿意,好像從小到大一見面,就會很嚴肅,很僵硬,總是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談思想,談知識,談人生大道理,這些高大上的內容。

 就算吃什麼,也是一本正經,骨子裡的那份端著的感覺,永遠都放不下來。

 白雲香坐在父親旁邊,就把自己徹底變成個小學生,時刻等待著父親的教導和訓誡,身體就是一個小學生,剛剛上學那會兒的樣子,規規矩矩,端坐在那裡,紋絲不動。

 有點像部隊裡軍訓新兵,教官的每個命令,都是不能有絲毫的差錯,不然就是軍棍教鞭伺候了。氣氛嚴肅,甚至有些恐怖。神經高度緊張。這種父母相對而坐的畫面感,彼此都深有體會。

 母親在一旁默默不語,聽見父親,在給白雲香講課。拿一把豇豆在摘。她肯定是完全認同父親的觀點的,同時代的人,就算不滿意,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你準備,中午做啥好吃的?你女子回來。”

 “把這豇豆一焯水,涼拌,弄一個油潑辣子蒜水,我給大家攤煎餅吃。”媽媽笑著說道。

 “嗯,不錯!好飯啊!”父親笑了。

 “雲香,愛吃不愛吃?”

 “當然愛吃了。”白雲香從小到大,在外婆家裡,外婆就給做這個飯吃。一家子其樂融融,吃得很開心。媽媽這手藝,還是跟外婆學的。

 “我來給咱剝蒜去。”白雲香趁機,離開了客廳,到廚房去了。

 她實在是受不了,坐在父親面前的,那個高度緊張感,就稍微拉開了點距離。讓自己的神經稍微放鬆一點點。

 在廚房,媽媽一邊叫攪拌著麵糊糊,要持續的攪拌,把所有的疙瘩全部化掉,成為均勻的麵湯汁子,才能在平底鍋裡,攤煎餅,一張一張的煎餅,大小和小時候外婆烙的鍋盔差不多。

 白雲香仔細地剝著蒜皮,心想到一個詞:雞毛蒜皮。哦,弄了半天,雞毛和蒜皮是一樣的輕飄飄的,大小輕重很類似,因為從小在外婆家裡長大,和父母親都不是特別親近,老是有那麼點距離感,一直以來,都是保持距離,在有別人在場的環境裡待著。單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非常少。

 永遠似乎都是在逢年過節,走親戚的過程中,有家裡的其他人在場,好像還不是特別緊張,而且找幾乎,就留了,跑得找不見蹤影了。永遠都在各自的軌道上,各就各位,各行其事。

 現在看起來,這種氛圍,還是養成了各自的獨立時間和空間的生活方式。有啥不好?每個家庭的模式和氛圍,從來都是千差萬別的。哪有那麼一致的。白雲香這樣想著,好像心裡舒服了很多。

 這時候,爸爸就回到了書房,坐在桌前讀書看報。專心的用筆勾畫摘抄,做筆記。這是他從小到大的閱讀習慣。記得爸爸好像總是說道:不懂筆墨不讀書。所以他只要看書學習,手裡永遠都有一支筆,緊緊地握在手裡,好像一個上戰場的士兵,手握鋼槍,隨時殺敵的那股子勁。

 這點,白雲香早就學會了,而且還發揚光大了,有了自己的獨創。比如,她喜歡用筆在自己的書裡,那些特別重要的句子旁邊,還要畫個眼睛,大大的一隻眼睛,給自己提醒,這句話是超級的重要,是要隨時牢記在心 。邊剝著蒜,一邊想著爸爸的讀書好習慣,自己也是自覺繼承了。

 三個人在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情,這種模式這種情景,白雲香覺得才是這麼多年的常態。除非是來客人了,父母親好招待客人,要求白雲香做好跑腿的,服務性的輔助瑣事。扮演好自己的這個小孩子的角色。儘量保持沉默,不惹事,聽話,服從命令,把家長給佈置的任務,都完成得讓家長滿意。這種狀態才是最和諧的氣氛。

 可是,這麼多年了,白雲香自己心裡知道,這種氣氛是多麼的令人窒息,叫人壓抑,戴著鎖鏈,別說跳舞了,就是什麼都不幹,也是監獄裡的那種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