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待餘達和龐農離開後,蕭謹行見雲舒雖有倦色但情緒尚可,於是又叮囑了幾句後就匆忙離開,趕去整頓西州軍內部。
 

    雲舒在所有人離開後,坐在扶椅上,單手支著額頭坐了好一會兒,直到侍女喜兒將安神藥端過來,才猛然驚醒過來。
 

    “殿下,藥煎好了。”
 

    額角的青筋還在突突地跳,雲舒按了按額頭,覺得之前提著的一股勁卸了後,開始越發感到疲倦起來。
 

    他隨意吩咐道“先擱這吧。”
 

    只是這一出聲,他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居然啞得如此厲害。
 

    明明剛剛與眾人說話的時候,還好好的。
 

    喜兒早就習慣了自家殿下不需要人小心伺候,於是聽話地將茶盞擱在雲舒右手邊的小案几上。
 

    她本想退下,但見雲舒坐著沒動,又想起蕭將軍臨走前的叮囑來,於是又大著膽子提了一句。
 

    “蕭將軍囑咐奴婢看著殿下將藥喝下。”
 

    雲舒本覺得這些古人有些大驚小怪,動不動就需要用上安神藥安神香,然而等他真的伸手去端茶盞的時候,才發現手臂無力,端著藥湯的手抖得差點將藥汁給撒了出來。
 

    “哐當”一聲,藥碗跌落,在地上轉了兩圈,撒了一地暗色的藥汁。
 

    喜兒驚道,“殿下”
 

    然而云舒只是無力地揮了揮手,“無妨。”
 

    喜兒趕緊低頭將藥碗收拾妥當,並道“奴婢這就去為殿下再煎一碗。”
 

    雲舒隨意地點了下頭。
 

    小半個時辰後,雲舒還是喝下了第二碗安神藥,並回了臥房。
 

    午夜時分,雲舒突然被噩夢驚醒。即便清醒過來,但白日裡那些被自己親手射殺的十數張臉卻一一從自己的眼前飄過。
 

    雲舒揉了揉眉心。
 

    明明當時事態緊急,每個人他都是隨意地瞟了一眼,為何到了此刻,他們的臉卻越發清晰了起來,甚至他們死前臉上的猙獰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雲舒低頭,看著仍舊在顫抖的手掌微微發愣。
 

    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可以完全冷靜沉著,摒除掉其他的情緒,毫不手軟地對敵人出手。然而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身為普通人第一次被迫舉槍殺人的不安,就慢慢顯露了出來。
 

    不論是守衛西州城的戰鬥,還是帶領玄甲衛攻破龜茲城,死在他指揮下的人不計其數,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若要追根究底,那便是之前是為了一國一城人不得不為之,他佔著大義,而這一次純粹是為了自身的安危,是為己。
 

    雲舒皺眉看著仍舊在發抖的手。
 

    即便他不覺得自己在惶恐不安,但身體的反應卻告訴他,他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
 

    安神香的煙在徐徐上升,在室內灑下令人心安的味道。雲舒慢慢深吸了一口氣,最終緩緩握緊了拳頭,將之前的顫抖也一併捏碎。
 

    這不是他原來
 

    那個百姓們可以安居樂業,甚至午夜都可以到處吃喝玩樂的世界。
 

    如今的世道,危機四伏,由不得他心軟不安。
 

    次日一早,曹誠又調了數百人來王府,甚至要求雲舒每次出行,隨行的玄甲衛人數不得少於一百。
 

    若是之前,雲舒定然是要拒絕的,但這次雲舒卻默認了曹誠的安排。
 

    有了曹誠和蕭謹行的重視,雲舒也沒再去管西州城的城防以及王府的防護,而是專心研究起火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