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人要學會發瘋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有人貼著他的耳朵說,那是個溫柔的聲音像媽媽一樣溫柔,像妹妹一樣溫柔。
 

    只有學會瘋狂才能應對這一切,他喃喃自語,然後把頭猛地扎進白色的油漆桶,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因此被淹死,在昏暗而腥臭的房間裡,女人睜著眼睛看著他,一隻手垂落到地上。
 

    落在窗簾上的蒼蠅離開了一隻,然後輕輕落到了玻璃球一樣的眼睛上。
 

    他從油漆桶裡抬起頭,露出了一個扭曲兒童笑容。
 

    “好的爸爸。”他反反覆覆地說,就像每一次,每一次那樣,對著滿牆的蒼蠅“好的爸爸。”
 

    母親的女兒已經死了,父親的兒子卻還活著。
 

    有時候,傑森也真的受夠了瘋子,但不得不說的是,他每一次扣動扳機時,也隱隱能感受到一種引力。不用說,那背後有且只有毀滅以一場盛大而絢爛的典禮的形式,來為這個狗屁故事畫上句號。他承認,這種想法只有一瞬但他從來都能很好地抵禦住,搖搖欲墜的。
 

    石頭從他腳邊滾落,他再稍微偏移上幾步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噗嗤。”他無所謂地丟開了槍,以一種強勢的姿態攤開了手。
 

    “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懸崖下方什麼都沒有,而上面的風景更是欠佳,在一座木屋裡,幾個正在對峙的男人,還有被掐著脖子,已經快奄奄一息的孩子。
 

    “你給我退後對,你也是退後”
 

    神經質的男人大喊著,布萊雷利把小皮爾斯往懷裡攬了攬,不動聲色地往後一直退,直到門口。
 

    他本讓傑森帶著救下來的這個走,自己去交涉,但傑森先一步上了前,現在又丟掉了槍。
 

    太失策了。布萊雷利拍了拍孩子的脊背,面色凝重。誰能想到這裡居然不止一個孩子
 

    不消說的是,這群以蝙蝠為標誌的義警,還是有值得人敬佩的地方,傑森陶德在半分鐘前還是一副狂戰士的狀態,現在他被人用槍指著,也不見半分驚恐,甚至比布萊雷利還要鎮定上幾分,完全對得起他的名號。
 

    凝結在孩子皮膚表面的乾涸血液又被新的血液所沖刷。
 

    根據反派死於話多的定律,不論如何,拖延時間是有必要的。
 

    眼睛是頭號令人恐懼的東西。
 

    爛賭好醉的父親的眼睛尤其如此,眼睛被畫到了作業紙的背後,成為了門鎖的孔。
 

    他用鑰匙去插,就會惹怒父親。他大喊大叫著,然後抽出一把菜刀,到處尋找躲起來的他,所有門都不被允許插鑰匙,讓他無處遁藏。
 

    我們總能活下去的。女孩說,用木然的語氣。手指頭已經沒有可以被掰斷的了。於是只好當了指認的幫兇。
 

    母親一直在微笑,被打也微笑,看著兒子被塞進油漆桶也微笑。你
 

    幹嘛不學學那個表子呢,父親說,於是從油漆桶中出來的他也學會了微笑。然後被狠狠地摔到了牆上,脫落的乳牙被拿去賣給了雲遊的巫師。
 

    牙齒是救命良方。巫師說,他展開破爛的口袋,裡頭全是帶血的牙,他在寒風中赫赫笑著。每每賣掉一顆牙,他就會少活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