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小魚小蝦
西邊的天空突然發亮，太陽從雲層鑽了出來，映照出漫天的霞光。這柔美的光線落在少年俊秀的容顏，他的心也隨之漸漸平和，坦然接受這天地日月的恩賜。
林風兒靜靜地看著沐於陽光中的陳秋葉，那挺拔的身姿，猶如山巔之上傲然的松柏，一束光側身而過，映出臉上恬淡的笑意……
這一刻，她釋懷了……
如果……如果她註定成為某人的妻子，不如就是眼前這位明媚的公子，或許終其一生，她再也遇不到這般好的人，這般至純至善之人……
她緩步來到他的身邊，同他站立在一起，一同感受著天地之美，輕聲道：“陳公子，我們因緣際會，我自知無法得到，也定然不會強求。只是……只是我這一生也不可困至於此……你既已知我心意，想必也不會為難。不如我們……我們就如父母之命……過完這一生罷……”
陳秋葉回過頭，徵徵地看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他還以為她會據理反抗，意志消沉，沒想到……沒想到她竟是如此聰慧的女子！雖愛而不得，卻也要積極地去面對生活！過好自己的人生！
他的眼神中滿是讚賞敬佩，心中澎湃不止。
林風兒莞爾一笑：“怎麼？七郎與郡主恩愛圓滿，我就該痛苦煩悶一生嗎？人生匆匆不過數十載，在天地蒼茫之間，白駒過隙，我也該‘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這也不失為一種灑脫！”
“好！好一個且盡生前有限杯！”
他的心無比暢快，拿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飲出了仗劍天涯的豪邁之感！
林風兒見狀，亦一飲而盡。
二人相視而笑，都覺身心輕鬆，前路漫漫亦燦燦。話既然已經說開，也再無秘密可言，相處起來更加愜意。
陳秋葉打趣道：“林姑娘，不知你可還記得，其實你我早就見過面……”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放棄：“嗯……是何時呢？”
“你可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端陽節，家裡來了幾位遠客，其中有幾位年歲差不多的孩童，其中便有我……”
林風兒笑著點頭：“是有這麼回事……我記得還一起去西湖看划龍舟，對了，當時我特別喜好香囊，見到有賣的就走不動路，還是爹爹把我架上脖子上哄著我離開的……”
“是！就是那一次，我第一次隨父親出遠門，見到什麼都覺新奇，又膽怯，只跟在父親身後，你不記得我也正常……”他溫柔地看著她，嘴角卻忽然一抹詭笑，“不過，你倒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從未見過一個小姑娘動不動就哭鼻子，嚷嚷著要學武打敗她爹爹的！”
林風兒剛喝了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氣急敗壞：“我就知道你是編排我呢！我仔細想想……”她手扶著額頭，閉著眼睛在記憶中搜尋，猛地想到了什麼，“好……好！我記起來了！有個小孩找不到爹爹哭，吃不到糖果子也哭，跟姐姐玩遊戲輸了也哭，是不是你？”
看她得意的小眼神，陳秋葉嘴角一揚，潑了盆冷水：“還真不是，若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我二哥……”
林風兒疑惑地看著他，質疑道：“你確定？”
“好了，你也不用絞盡腦汁想我小時候的糗事，”陳秋葉寵溺道，“時日漫長，定有讓你拿住錯的時候……”
林風兒抿嘴一笑，不再言語。
若說心境沒有絲毫的變化，那自然是假的。看著今後將要與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她的心中五味雜陳。今日便與過去好好告個別，逝者不可追，去者不可留。
她相信，只要願意，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快樂逍遙。
……
轉眼已至二十八日，趙一凡一直記得這個日子。
之前陳秋葉曾言，太后的病不過十日。這幾日他密切關注著宮中的動向，每夜都與邱勝碰一下頭，及時調整策略。
可能對手有所覺察，密信再未出現過，不過太后的病情似乎也有所起色，這幾日將官家叫過去交談了好幾次。
看到事情一步步轉向正軌，趙一凡的心中略感輕鬆。
每日還能騰出不少時間與郡主散步談心，準備生產時所用的物品。陳秋葉那日也隨林風兒回了閒鶴山莊，聽聞昨日林堂主已到開封，此事也暫且圓滿。
入夜時分，趙一凡照例來到礬樓等待邱勝。
不過左等右等，三郎始終不見現身。也許，宮中有事耽擱了。他並未放在心上，再過半個時辰，陳秋葉所言就將落空，哪有那麼玄之又玄之事。
一時，東方飛鴻滿面春風而來，帶來了個好消息。
這幾日，他配合邱勝，在外嚴查宮中可疑人員的親眷好友，果真有大發現。
這些人，他們雖然住在不同的方位，有不同的身份，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見過一個陌生人。此人乃是宋人，不過尋常百姓，身材矮小，頭腦靈活，能言會道。他以利相誘，引人上道，為他辦事。
所辦之事，無非是遞個信，找些罕見的藥草。這些事，看不出禍患，也就無人能夠拒絕。
“此人找到沒有？現在何處？”
趙一凡雙臂交叉，冷靜地看向十二郎。他心裡很清楚，能夠輕易現身的只是些小魚小蝦，真正的對手遠遠還沒有浮現。
東方飛鴻興奮道：“七郎放心！此人的畫像已出，我敢放言不出一日，在這開封城必定叫他無處藏身！”
十二郎的人脈自是無敵，不過，趙一凡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之處，若是對手有所警覺，先下手為強，殺人滅口，那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會中斷。
他即刻吩咐東方飛鴻，傳令蘇若，命其手下暫停一切動作，全力配合一同搜尋此人，務必在最短的時間找到此人，加以保護。
十二郎聽令而去，在門外吩咐幾句，又回身進來，坐下吃酒。
趙一凡同他碰飲一杯，笑道：“我這次回來，見你時常將路川帶在身邊，怎麼？心疼方遠了？”
東方飛鴻笑道：“路川跟了我好幾年，如今缺人手，這小子還算機靈，武藝我也在調教，是個好苗子。方遠這店裡的事就夠他忙的……對了，你看我這記性！”
說著，他從衣襟之內掏出一封密信，遞了過來：“這是今日一早方遠接到的，從西夏而來，不算緊急，你看看……”
趙一凡接了過來，見密信已拆開，乃是原信件，無需破譯。這顯然是逍遙門最低等級的密信，不過他還是心情澎湃，終於有三兒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