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梁堇問漲了多少,當聽到李經紀說原來一斤生絲不過才三百八十一文,如今漲到一斤九百餘文。
 

    她還沒來得及歡喜,心裡就猛地咯噔了一下,她是盼著生絲能漲,但這漲的也太過了,又問李經紀是從什麼時候漲的。
 

    “你走後第三日便開始漲了,有從蜀地那邊過來的人,那邊果真大旱。”
 

    聽罷李經紀這樣說,梁堇感到更奇怪,這不過短短八九日的時間,生絲價即使會漲,也不能漲的這樣離譜啊。
 

    不對勁這裡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李經紀。”
 

    從牙儈行外進來一位揹著手的大官人,身穿圓領鸚哥綠杭綢直裰,頭上裹了一塊土黃色巾子,腳蹬一雙方口皂鞋。
 

    “劉官人,好長日子不來了,快裡面請。”李經紀讓梁堇先在此等他一等,這劉官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往日的老主顧。
 

    開了一個布料鋪子,家裡還納了兩個偏房,日子過得富裕,這不,見生絲有利可圖,也動了心思,前幾日就託他幫他收些生絲,綢緞料子上來。
 

    綢緞料子,李經紀倒是能為他尋上來些,可生絲緊俏,他手中的生絲還想著拿去給王大戶,實在與他分不出來。
 

    教他說,他開布料鋪子,囤些料子也就是了,如今見他找來討要生絲,不由得面露難色,把他請進屋裡去吃茶說話。
 

    他放心不下外面的梁堇,從裡面又出來細細叮囑她,要是有旁的經紀拿話來哄她,她不搭理他們就是,生絲的買賣,一定要等他出來,他手上有好買主。
 

    梁堇讓他放心,且去屋裡和那個大官人說話,她的生絲是託他買的,這賣生絲也託他,一事不勞二主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這牙儈行裡的經紀,眼睛毒的很,李經紀離開沒多大會,就有人來問梁堇家中有沒有生絲,其中還有個牙婆。
 

    下等經紀能幹牙婆的活,那牙婆自是也能和經紀搶飯吃。
 

    梁堇只說家中沒有生絲,她家娘子使喚她過來尋李經紀是為旁的事,蜀地大旱,倒讓牙儈行這兒比往日要熱鬧。
 

    她見行裡木柱子那人少清靜,便躲了過去。
 

    “魏婆子,有官人想買你家的生絲。”
 

    木柱子後面是通往二樓的胡梯,有倆人躲在胡梯下說見不得人的私話。
 

    梁堇聽到生絲二字,便站在柱子那豎起了耳朵。
 

    “張經紀,我家娘子不想這麼早賣,這生絲的價錢日日往上漲,此時賣豈不是賣賤了。”
 

    “魏婆子啊,你可知如今生絲價幾何了你家魏娘子的兩百斤生絲當初還是我給她尋來的,那個時候一斤才四百文錢,此時賣能賺的盆滿缽滿,再等下去,生絲的價跌了,可就不好了。”
 

    張經紀口中的魏娘子,是城中開香料鋪子陳大戶家的娘子,她慣愛做些買賣,囤了八十貫錢的生絲。
 

    “呸,瞎話糊弄誰哪,城中的大戶,富商私底下都在囤生絲,你不說幫我家娘子再尋些
 

    生絲,反而還勸我家往外賤賣便宜旁人
 

    你以為我家娘子為何敢囤絲實話告訴你,我家娘子的兄弟,早就知道蜀地大旱,才勸我家娘子囤絲的,絲價日後是漲是賤,我家娘子比你這個經紀更曉得這裡面的事。”
 

    沂州販絲的商人,比旁人要先知曉蜀地大旱之事,卻並未聲張,而是都在私底下囤生絲,等消息傳到沂州來,已經遲上了許多日子。
 

    手裡還剩點生絲的小商小戶有一早嗅到味的,不僅不往外賣了,還花錢往裡買,盤算著等生絲的價漲起來的時候再賣出來。
 

    如今生絲漲的,讓手裡囤有生絲的人都捨不得賣,早一日賣,就相當於賣賤了,就像魏娘子,她要是昨日把兩百斤生絲賣了,能賣得一百七十貫錢,抹去本錢,利錢能得九十貫。
 

    若她今日賣,利錢不是九十貫,而是一百貫,一日能多賺十貫錢,誰捨得此時賣
 

    梁堇聽了這倆人說的話,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來,要知道蜀地大旱,生絲緊俏,可是還有兩浙的生絲,像湖州,杭州,蘇州這些地方產的生絲,雖然比不上蜀地的生絲光澤好,但勝在量大。
 

    她之前囤生絲,也只是想賺個幾貫錢,因為她明白,蜀地今年生絲產量小,只會影響沂州一段時間,後面兩浙的生絲一來,生絲的價錢還會恢復正常。
 

    可如今生絲價錢如此之高莫不是有那大商人故意為之,先故意囤絲,弄的沂州生絲短缺,再加上蜀地大旱,生絲產量少,兩浙的生絲一時到不了沂州,他們的目的就是趁機抬高生絲的價錢。
 

    等生絲價錢被抬高到一定程度,就把手中囤的生絲賣出去,這樣一進一出,怕是能撈上千貫銀錢。
 

    商人賺錢,賺的容易的很,只怕到時候,不知內情的小商小戶,還有中間的商人可就慘了,吃下大商囤的生絲,等兩浙的便宜生絲一來,他們高價買的生絲賣不出去,會砸在手中。
 

    要是大商沒有這般算計,沂州的生絲會漲一點,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會降到和往日差不多的價上。
 

    可他們這樣一弄,沂州的生絲肯定會賤,並且賤的會很低,大商把錢給賺了,賠錢的是底下的商戶。
 

    梁堇也希望是自個想差了,可生絲這不尋常的價錢實在令人不安,旁人都被銀錢迷了眼,不捨得出手生絲,可梁堇等不得。
 

    她不僅要賣,還要趕快賣,大商手裡的生絲想來也快出手了,不能一直拖,拖到兩浙的生絲一到,他們別說賺錢了,生絲只會砸在他們自個手中。
 

    梁堇只是個家生子,她自個都自顧不暇,也惹不起此事背後的大商,旁人如何與她沒幹系,她也管不來,也不能管。
 

    囤絲之人,都是有些家底的,像那手裡沒銀錢的小民,哪會囤什麼絲。
 

    李經紀從屋裡出來尋她,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還以為她被旁的經紀搶走了,“丫頭,教我好找,快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