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第 67 章 第六十七

“好久不見。”

確是許久不見了。

龍鳳喜燭火光微微跳動,映照在牆上。

他一身白衣,與室內滿目鮮紅的景緻很不協調。

面容依舊清挑俊秀,狹長的眼看過來的時候,帶著天生的睥睨冷傲,與很多年前,她死時沒有任何區別。或許因為多年在仙界當上仙,被萬人仰望,甚至比以前顯得更顯清冷出塵。

只可惜,她知道,這幅皮囊之下,隱藏的是一副怎樣的惡鬼般殘忍冷酷的心腸。

他視線蜻蜓點水一樣掠過,看她滿頭珠翠,面若桃花的一張臉,收拾得嬌豔漂亮,還想要嫁人。

眸中已含上淡淡的嘲諷。

白茸後退了幾步,背脊貼上了冰冷的門。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他雲靴下肆意踐踏的那一條蓋頭,一針一線,都是她親手繡出來的。

燭火搖曳了片刻,她方才看清,那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原出自他手上。

男人白皙的手指間,正在緩緩淌下鮮血,白茸心一沉——那血是普通的暗紅色,不是他的血,那是誰的血?

她已經退無可退,纖弱的背脊抵到了櫳門上。木質堅硬冰冷,她試著推門,固若金湯,完全沒有用處。

這種時候,她反而出乎意料冷靜了下來。

白茸聲音很沙啞:“外頭那些來參加昏禮的人,他們都是無辜的,大部分我都不認識。”

“你把他們怎麼了?”

“太吵。”他唇角挑起一抹輕笑,“暫時讓他們安靜了會兒。”

她唇動了動:“……九鬱呢。”

九鬱不是他的對手,幾百年前她死的時候,沈長離在青嵐宗就沒有對手了,如今他修為更加可怕。

況且,她聽外人提起過他的事情,雖然她有意避開,一直掩耳盜鈴不願聽。但是大概也知道,他如今在妖界隻手遮天的地位。

一切都怪她,心存僥倖,奢望自己可以還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結果,反倒把九鬱也拉進了萬劫不復的泥淖之中。

她眸底泛起淚意,又被強忍下。這種時候,她只能冷靜下來,努力做好自己還能做的事情。

他笑了,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踹開了腳下那皺巴巴的蓋頭。

看她的視線,倒像是在打量一件低賤噁心的髒東西。

他似乎也沒有要對她做什麼的意思。

只是淡淡俯視著她:“白茸,我給過你機會。”

再見她時,他沒換回原身。

若是她能老實些,他可以給她一個留在他身邊的機會,一直用化身陪著她,從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既往不咎了。

他本也不喜她成日對著他叫阿玉。

可惜,都被她親手毀了。

他在圓桌邊坐下,用潔淨術,給自己淨了手,他有一點輕微的潔癖,很不喜歡弄髒手:“你是怎麼認出我化身來的?”

以她低

微的修為,按理說,應不可能看得出任何端倪。

可是,她每次卻都看出來了,說實話,讓他很意外。

她仰臉看著他,大眼睛很是呆滯,半晌才答:“你什麼樣子,我都認得出來。”

從小相識,一起長大,還是她曾深愛過的男人。

若說之前不能十分肯定,那麼從他枕上她膝蓋的時候,她就徹頭徹尾確定了。從前沈桓玉疲累時,兩人獨處,他偶爾會卸下人前的冷淡傲氣對她撒嬌,她心就酥軟了,融化成了一灘水。

他也喜歡枕她膝上小憩,那時她經常會用手指描摹過他的面頰,他就睜眼朝她輕笑,笑得特別好看,還會叫她寶貝。他的寶貝。

“九尾妖狐幻化的你,也不是你。”她呆呆的,顛三倒四地說,“那幻術對我沒用,我都可以一眼認出來你。”

他化成灰她也認識,不會因為易容術而認錯。

沈長離顯然沒料想她會這樣回答。

他沉默了,面上笑意也消失,只是一言不發,眸光陰冷看著她。

她仰目看他:“九鬱現在還在外頭嗎?”

“我求求你。”她幾乎要把唇咬破,面容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哀求道,“你放過他,留他一條性命,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會見他了。”

沈長離面上那點和平日不同的異樣緩緩消失了。

他唇角掀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緩緩說:“放過他?”

他看向那一張喜床:“世子妃今夜若是讓我滿意了,倒是可以考慮。”

沈長離將一物擲到她腳下。

那是一個繪著陰山紋章的腰牌,上頭還沾著新鮮的血跡,那是九鬱的隨身物品,從不離身。

九鬱真的在他手中。

她心狠狠一沉,像是被一隻看不到的手揪住了,隨即緩緩沉入了看不到底的深淵。

雙唇都剋制不住地發抖,他將她驚惶的模樣盡收眼底,譏誚更甚。

白茸太熟悉他這樣倨傲殘忍的神情了

之前他沒有騙過她。

白茸心頭燃起最後一線希望。

是她太蠢,心存僥倖,覺得他會放過她,覺得她還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是她連累了九鬱。

外頭風聲呼嘯。

她在沈長離身邊坐下,依舊呆滯,一動不動。

“世子妃以前不是很會服侍男人,怎麼,這麼久不見,忘了本事了?”他漠然道。

白茸唇顫了顫。

她向來知道他的癖好。

她還穿著大紅喜服,雙手不住打顫,解了三四次,方才解開了外裳繁複的繫帶,脫下了那一件寬大的繡著蓮花纏蛇紋樣的喜服外裳後,就露出裡頭的青紅襦裙。沈長離依舊一動不動。

她咬緊齒關,又解開腰帶,褪去了內底的襦裙……一件件,終於只剩下最裡頭貼身的小衣。

她想維護自己殘存的最後一絲尊嚴,她畢竟還是個有羞恥心的人,只能看向他,神情

透著哀求。

可是,他眸光冰冷,毫無憐憫。

她比以前瘦了許多,單薄得像是一片紙,鎖骨都凹了下去。她來青嵐宗前,多年被人細細呵護精細養著,看著纖細,身上其實有肉,如今都掉得差不多了。

她抱著自己,抑制不住地打哆嗦。

感覺自己像一條流浪狗,趴在這個金尊玉貴、衣冠楚楚的清貴男人身前搖尾乞憐,他卻無動於衷。

他冷冷道:“把手拿開。()”

她不得不拿開。

沈長離視線一寸寸掃過,分明沒碰她一下,卻讓她殘存的尊嚴徹底破碎。

他沒動:他們沒給你吃過飽飯??()_[(()”語氣晦莫。

白茸愣了一下,看向自己,是嫌棄她太瘦了,等下不舒服嗎?復生後她其實過得也不好,晚上經常噩夢,夜咳,食量也小。

她垂下眼,輕輕說:“沒,沒瘦。”

“也一樣可以用的。”她揚起憋著淚水的眼,小心翼翼看他。

沈長離不說話了,陰沉地盯著她。

白茸想到那個沾血的腰牌,咬緊了齒關。

少女柔嫩瑩潔的肌膚,在月光下散發著微光。

她原本體虛畏寒,被窗縫中鑽入的寒風一激,忍不住低垂著眉目,朝他挪近了一步。

她一顆麻木皴裂的心,靠那一點點殘存的自尊,湧起一陣陣悲涼。

可是,她不知道,如今除了這一具殘破的身軀,她對沈長離還有什麼別的意義。

發了會兒呆,她只能又靠近他,顫著手指,去解他的腰封,那腰封不知是何種質地所制,輕薄柔軟,她忽然記了起來,是以前戴墨雲對她提過的,仙界專供的流光雪緞。月白的底子上,用雪銀線勾勒出了精緻繁複的紋樣。

衣裳被她順利解開了,露出了男人緊緻堅實的胸口,柔軟的烏髮披散在寬闊的肩上。

隨後,她卻又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他慢慢笑了。

瞧她一張小臉慘白得沒有血色,乖順地跪坐在他面前,像一隻初生的羔羊,強迫自己不熟練地去解他衣裳。

以前她怎麼不這樣聽話呢,誰教她的?

她經驗少的可憐,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喜歡如何。

他冰涼修長的手指探了過來,忽然問:“妖祭時,你為何要趕著替別人去死?”

他給她找了活的機會,打破了預言,把她從妖祭名單中換出來,她卻要自己上趕著去死。

再蠢的畜生都知道求生。

“是,是你讓我去的。”她眸光有點發直,口齒不清地回答道。

白茸茫然對上他駭人的視線,陡然改口。

這樣答話有些吃力,她只能木然重複:“啊……因為,因為我處處不如楚挽璃,剩下的唯一用處,就是替她去死。”

這是在青嵐宗的水牢中,沈長離親口所說的話。她至今還記得,為了討他高興,便原樣複述了一遍。

他罕見沉默了,抽回了

() 手,一雙漂亮清冽的眼,陰沉沉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麼。

白茸勉強喘了口氣,不懂他為何忽然要這麼問,莫非是又想和她翻舊賬——她死了害他和楚挽璃吵架了嗎,所以他不高興,要加倍地折辱她?

於是她低聲道:“我不是故意把自己和她放一起的。”

“我出身低微卑下,天賦差,性子沉悶無趣不討喜,不配愛你,不配碰你。只配當個洩慾的工具。”

她雙目無神,木然地重複著這些侮辱人的字眼,專挑著他喜歡聽的說。

以前他把她當成心尖尖上的寶貝,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和他的差距,只是甜蜜地享受他的愛情。

而後來,他們在青嵐宗重逢後,她已經被他無數次身體力行告知了,她要牢牢記住,她不配,不應該奢望被他愛。

沒說完。

她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捏住了下頜

她泛著水光的眸子迷惑地看著他。

他說:“別說了。”

白茸很茫然,以為是自己說的還不夠,他不滿意,於是搜腸刮肚,找出了自己知道的最惡毒的話,結結巴巴說著,來侮辱自己,把自己貶低成秦樓楚館中的妓子。盡力想讓他高興些,滿足些。

他高興了,滿足了,就可以放過九鬱了。

她面色和唇色都泛白,薄得像是一片紙,不斷乖順麻木地重複著這些話。

室內竟升騰起了一股駭人的寒氣。

“我叫你閉嘴,白茸,你是聾了,聽不懂?”

男人身上瞬間爆發出的戾氣極為可怕,隨著他靈力波動,整個楓谷秘境的溫度都下降了。

她閉了嘴。

哦,她恍然明白了,沈長離不喜歡女人話多,這種時候,她不該和他說話。

可是,她壓根不知道,這種事情女人主動該怎麼辦,之前她對男女之事的所有經驗都來自沈長離,完全都是被動承受。也沒有仔細感受到過什麼。

想了好一會兒,她在他面前跪坐下來,將一縷黑髮掖在耳後,想去吻他。

“我,我很聽話的。沈長離,你放過他,好不好。”她含糊不清地哀求。

沈長離的眸光已經陰寒到難以形容。

還沒碰到他,白茸已經被一股激烈的力道彈開,後背撞上了床架,撞得生疼。

男人披衣下榻,踹開了門,一股涼風夾雜著夜雨,從外頭侵襲而來。

白茸也顧不上後背疼痛,也匆忙爬下了榻,只來得及胡亂裹上喜服外袍,就赤著腳往外跑。

涼風從外頭灌入。她喜服外袍的袖子被風吹到簌簌鼓起,長髮飛揚,整個人木然矗在那裡。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俄而電閃雷鳴。

一道雪亮的閃電劃過,照明瞭室內。

他修長的指尖拎著一個什麼,黑漆漆的。

外頭依舊電閃雷鳴,這種時候,白茸目力遠不如他,這種時候,暫

時還無法看清外。

沈長離一抬手,將那物扔給了她。

竟是一顆頭顱,咕嚕嚕滾到了她腳邊。

顯然已死去多時,斷頸處的血跡都乾涸了。但是雙眼依舊圓睜著,看著她,死不瞑目,像是地府中來的幽魂。

“啊!”白茸看清了那頭顱的五官,登時發出了一聲悽利的非人的慘叫,她雙目通紅,隨後已經跪下,膝行爬去了那一顆頭顱面前。

沈長離騙了她,他早就殺了九鬱。

她手指都在發顫,把那一顆頭顱緊緊抱在了自己懷中。

雙目發直。

她唇邊流下了一道細細的鮮血。

沈長離反應極快,迅速掰開了她的唇。

她竟然要咬舌自盡,給那男人殉情。

他面色更為陰沉駭人,狹長的雙眼幾乎淬了冰。

被她咬破的舌尖被他強行止血。隨後,她下頜直接被這個盛怒的男人掰脫臼了,再無法閉合。

白茸唇無法閉合,只剩下雙手拼命抓撓。

隨後,她被一隻大手拎起,扔回了臥榻上。

白茸腦中一片空白,已經幾乎瞬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還在持續地尖叫,狀若瘋狂,將手邊可以拿到的所有東西都砸向他。

他背對著窗頁,身形高大,喜燭滴下了一滴眼淚,火光被夜風搖曳,額心多了一道隱約的血色印記,讓那張清俊如玉的面容顯出了幾分邪異的俊美。

她手邊已經沒有東西了,摸到自己發上簪子,拿下朝著他就捅了過去。

他躲都沒躲,由著她拿著簪子刺了過來,刺了進去,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長而深的創口。

凌亂的記憶湧入了腦海,她頭疼欲裂,爆發出一聲更大的尖叫,跌跌撞撞後退。

創口湧出銀色的血。

他無動於衷:“怎麼,不再重一點,捅穿我的心臟,給他報仇呢?”

他隨手拔出了那根染血的簪子,扔到了地上。

沈長離隨手拎起了她,甩回了臥榻上,在她和她新婚夫君的婚床上,從背後粗暴地佔有了她。

他衣裳都沒脫,眉目清濯俊美,動作卻宛如羅剎惡鬼。

白茸拼命反抗,她腦中嗡嗡作響,一直尖叫,反身想去抓撓他,把自己還記得的各種術法都用了出來,都對他毫無用處。

沈長離將她身上裹著的喜服外裳輕易撕成了碎片,右手握住了她一雙細弱的腕子,用最長的那根布條將她的雙手捆住,捆在了床頭架子上。

髮簪被扔在了地上,她一頭鴉青的長髮完全披散開了,蓋著雪白的身體。

那一顆頭顱就滾在榻邊,死不瞑目。看著妻子被另一個男人極盡凌辱。

這不是歡好,是一場粗暴殘忍的征服。

她腦中一片混沌,似乎還回響著持續不斷的尖叫。他咬著她的耳尖,在耳後說話,音色清潤,卻宛如惡鬼。

……

沈長離甚至都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停止

掙扎的了。

只覺得不夠。

她還不長記性。

一直到後半夜,她甚至已經不再叫喊了,因為叫不出來了,嗓子已經劈了,反抗甚至都開始變得微弱。

翌日清晨,沈長離清醒過來時,臥榻上一片狼藉。

女人已經厥了過去,細弱的手腕被布條磨得血肉模糊,依舊被吊在榻邊架上,面色死人一樣的慘白,氣息微弱,毫無聲響。

昨夜他瘋了。壓抑了多年的慾望夾雜著要殺人的怒火,全都傾斜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還有未融化的冰散落在榻上。

白茸有他一半內丹在體內,不排斥他的靈力,他迅速用靈力吊住了她的命。

……

室內響動實在太大,持續了幾乎一整晚,混雜著女人的哭喊和尖叫。

宣陽和華渚帶人守在室外,妖兵圍繞了整個秘境,兩人都低眉順目,整個晚上,都沒有發出什麼響動來,一直默默守著,楓谷中原本的住民都被轉移了出去。

沈長離以前臨幸宮妃從未有過這般動靜,一般進去很快就走了,宣陽知道他心裡其實很不喜歡這種事情,甚至很厭惡,他本性完全不像宣陽見過的其他妖獸,冷淡得很,很難動欲。

他厭人,大部分時候都只喜歡獨處。

那些女人都愛焚香,用的妖界特製的香,一個比一個濃郁,衣袖沾染了味道,他每次回來都會去沐浴更衣。

下回卻還要繼續去,因為他不喜歡被人認為專情深情,更不喜歡被人和一心鍾情神女的天闕相提並論。

而這一次,室內響動持續了一整晚。

宣陽卻想到了在別院的那一次,和華渚視線對上,對室內在發生什麼都心知肚明。

一直到了清晨,吱呀一聲,那一扇緊閉的門扉被打開了,有人從室內出來了。

男人身材高大,烏髮披散在肩上,他懷中打橫抱著一個人,被褥子裹著,身軀軟綿綿的,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一頭緞子般的發披散下來,身上依舊可以感覺到一點微弱的靈力。

“把最快的雲輦叫來,回王都。”他聲音透出一點陰騭的沙啞。

楓谷被封凍了大半,樹上還結掛著冰稜,地上寒霜尚未褪去。

晨風中淡淡的血腥味尚未褪去。

昨夜,地上的血跡匯聚成了小溪,只是夜間都被人清理掉了,清理掉了痕跡,便顯得無事發生了。

沈長離抱著她上了雲輦,一路上,不斷給她輸送靈力,強行維持了她的體溫。

飛馬拉著雲輦,不斷被催促加速。

只花了半日功夫,這一架雲輦,便回到了妖都中。

宮內已經早早收到了消息,好幾個巫醫在宮門候著,待到雲輦停下的時候,迅速接過了王上懷裡抱著的人。

沈長離全程一言未發,看著巫醫帶走了她。

汀蘭宮被清理了出來,禁止任何人靠近。

宮內妃子迅速都得知,王上帶回了一個女人,

宮中女子雖然不少(),但是都是被各方勢力送來的(),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帶人回來。

沈長離沒回寢宮,在主殿中坐了一整晚。

沒去看她,也沒有召見任何人。

韶丹現在在蘭華宮中暫住,得知沈長離回宮之後,她想去找他,卻被宮內侍衛攔截了下來,怎麼也不讓她進去大殿,也不告訴她沈長離到底在不在。她急得團團轉,終於在進宮的路上尋到了華渚,於是迅速攔住他:“沈桓玉是不是回來了,我要去見他。”

她說的口無遮攔,華渚愣了半晌,方才說:“這不是在上界,是在妖宮中,夫人最好不要稱呼王上這個名諱。”

“況且,王上現在誰都不見。”

“我有很要緊的事情。”

見華渚不為所動。

她一咬牙,索性從袖內小心翼翼掏出了一件物事:“你看這個。”

她手心捧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華渚認出,這是出自深海的龍珠,極為珍貴,卻不知韶丹是在哪裡弄到的。

關鍵是,原本應該充斥著潔淨的白色霧狀煙氣的珠子,現在卻變成了一種淡淡的血紅色。

韶丹說:“其實……這是仙帝親手交予我的。”

她能順利來妖界尋沈長離,也是因為受到了仙界的首肯。

沈長離使用禁咒,逆天而行,身上早有魔氣的事情,仙界不少高層都知道。

從仙墮魔只是一念之差,他修為太高,身份又特殊,一旦真的墮仙,入了魔界,之後三界與魔界的微妙平衡便會被打破。

新任的魔尊原本對上界虎視眈眈。

沈長離一旦墮了魔,會如何想完全不得而知,仙與魔的行事方式完全不同,況且,他飛昇時,血染九重天的場景眾仙都還沒忘,一旦他真的成了魔,之後沒有了仙身束縛,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都難以預料了。

一顆珍貴的龍族來自冰海深處,仙帝親手將這顆珠子給了韶丹,就是想要她藉著便利,來監視沈長離的身體狀況,一旦有異變,便立馬告知仙界。

在完全入魔以前,沈長離可以定期用仙界玉清池水濯洗身體,去除魔氣,但是完全入魔後就遲了。

他如今真身下凡,妖界不比仙界潔淨,總會接觸到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自他下妖界之後,這顆龍珠異變頻率便越來越高。

昨夜更是魔氣忽然大盛,一顆珠子都被汙染了大半,韶丹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暫且將這件事情瞞了下來。”韶丹說,“你去告訴沈桓玉,再拖下去就要晚了。”

仙界既然給了她這顆珠子,那必然是有後手準備。沈長離從飛昇到登仙到如今去了妖界,一路手上血腥無數,這麼多年,他行事極端,手腕強硬且無所顧忌,只是因為他實力超絕,無人敢明面上說什麼,實際上,背後看他不慣的仇家絕不是少數。

華渚也沉默了:“我會將這件事情稟報給王上。”

華渚雖然是在仙廷有職位的仙官,但是他和宣陽一樣,本是走沈長

() 離打通的仙途飛昇,這麼多年又都一直在他麾下做事,他和宣陽一樣,比起效忠仙界,更像是效忠沈長離。因此,韶丹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沈桓玉昨夜做什麼去了。”韶丹追問。

他原本生活很有規律,昨日忽然離宮,又連續好幾日不回寢宮,只在大殿,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華渚不做聲,無論韶丹怎麼盤問,都不再說話。

天邊露出一線魚肚白,晨曦初綻了,這座宏偉的宮闕內種著許多雪白的絨草——天闕前的一任妖君是隻好大喜功,窮奢極欲的大妖,這座宮闕也是那時修建的遺址,如今這絨草沒有任何觀賞價值,卻堅韌不拔,生命力很頑強,風吹過,便灑溢了漫天。

第三日,破曉時分,汀蘭宮中有人匆匆趕了過來,說是夫人醒了,巫醫說身體暫時無恙了。

沈長離緩緩扔下筆,他也兩日沒閤眼了,眸底泛著淡淡猩紅。

他去汀蘭宮時。

兩個小宮女正守在榻邊,伺候著她,見龍君來了,都紛紛起身行禮。

白茸還在臥榻上沉沉睡著,一頭緞子般的長髮,被挽在了脖頸一側,面容終於泛起了一點點血色,呼吸很不均勻。

沈長離站在臥榻邊,看了半晌,開口:“她如何了?”

巫醫道:“身上傷已經差不多治癒了……只是……”

這一位巫醫已經很是年邁了,是被沈長離從靈山的藥王谷中專門找來的,這一任巫彭的親傳大弟子。

原本沈長離找他過來,是打算讓他給白茸調養身體。後來,她從雲山別院中跑了,巫醫還是一直留在了妖王宮中,沒料想,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私密處巫醫不方便查看,便讓他的女弟子紅葉代為查看了,這幾日,也大多是紅葉在照顧白茸。

□□上的損傷暫時不提,宮中靈丹妙藥很多,只要還有一口氣,都可以治癒。

“夫人似乎患上了很嚴重的癔症。”巫醫遲疑了片刻,還是說。

“癔症?”

一旁紅葉正在配藥,準備讓小丫頭拿去熬。見沈長離來了,她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這個清輝玉樹的挺拔青年,同為是女人,她對白姑娘的遭遇很是同情。

“神志不清,發狂,說各種胡話。”巫醫說,“應是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

沈長離什麼也沒說。

巫醫猶豫了片刻,長長作揖,委婉提醒:“龍君生來□□和精神都強大,十分痛楚,或許只能感受到一分,只是……對於沒有這般強大的旁人而言,落在身上,十分便還是十分。”

尤其,他這樣對待一個女人,絕大部分女人是都無法承受的。

他本是獸身,正值盛年,修為超絕,體格強健。而這位姑娘靈基都不穩,還是個身體虛弱的病人,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粗暴的對待。

不知他有沒有聽進去,巫醫也沒再說話。

白茸之前一直在昏迷,醒來後,便開始發狂。和她說什麼都沒反應,除了兩個名字。

提到陰山九鬱,她就會開始大哭,要爬下臥榻去找他。

而提到王上,她就會開始尖叫發狂,面色慘白,反應極其激烈,要三四個宮人才按得住。

好在宮內有強大的幻妖,用了法子催眠她,方才讓她安靜了下來。

可是她也是有修為在身的人,這種幻術只能維持三四日,讓她接受完治療,人畢竟不能總活在幻境中,太久了會損害元神,想必王上也不會同意。

沈長離問:“怎麼可以治好她?”

巫醫說:“夫人身體現在很是很是羸弱,元神不穩,身上還有各種陳年的痼疾。”

“只能一步步來,按時吃藥,不要再受到任何刺激,慢慢調養。”

之前在別院時,巫醫給白茸檢查了身體,只是身體略虛弱,之後好好調養便可以恢復。如今

再檢查,發現她狀況變差了許多,元神受創很嚴重,身體也虛弱,因是因為常年鬱結於胸有心病,又陡然受了這樣一場折磨。

“龍君下一次,可以選擇宮中其餘妃子。”巫醫謹慎道。

他視線落在臥榻上的人兒,她在睡夢中依舊慘白著臉,還在微微顫抖,把自己蜷縮成了小小一團,良久,方才緩緩道:“好。”

離開前,他吩咐宣陽:“你派人把守住汀蘭宮門,不允許任何閒雜人等出入,把她身邊的人都換了,她每日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要與孤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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