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玫瑰與海（七十六）
程落的腹部又被割開一道血長傷口，此時還在外冒著血。
十五六歲的少女費力地拖著程落，最終奄奄一息的靠著牆面。
只歇了一會兒，她又爬到程落身旁，扯下自己的衣服，連咬帶拽的撕成布條，包裹住她流血的傷口。
少女的頭垂下，一滴血輕輕落到了程落的睫毛上，如清晨露珠滴落花瓣。
長睫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最先映入程落眼中的，便是少女過分蒼白的嘴唇，然後是她額角不斷流血的傷口。少女發現程落在抬眼看她，很快移開視線，用布條系出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我不會什麼搶救的知識，只能幫你這麼包紮一下了。”
程落感覺到自己似乎躺在少女的一隻腿上。但另一隻……
程落的手指試探著摸過去，卻只觸到滿手粘膩。
手指上沾著的血紅被少女用拇指擦去。
“只是斷了條腿而已，情況可比你好太多了。”少女說。
程落的喉結輕輕滾動，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話，卻又一句話都說不下去。
“不是特意為了救你的……只是順便。”少女垂下眼眸，“你不是說未來的我會在遊戲裡碰到很多的人嗎？如果你死了，那這個未來豈不是不復存在了。”
“我……稍微有點好奇。想知道我未來究竟都會碰到什麼樣的人。”
【“等到未來你切實的擁有這些情感你就知道了。”】
【“當你擁有的那一刻，你就再也不想放棄了。”】
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感情，能讓成年後的自己如此篤定地說出這些話呢。
她很想知道。
最先斷的那條腿開始飛出瑩瑩的光，依稀照亮了程落的側臉。
她要走了。
“吶，程落，這已經是最後了。”少女捧起她的面龐，血又開始滴在她的如羽翼般的長睫上。
“你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
少女用難得溫柔的嗓音，輕緩地問道。
“你現在，過得快樂嗎？”
那是兩人見面時，少女問程落的第一個問題。
程落當時回答說不知道，並讓少女換一個問題。
如今，這個問題又重新擺在了程落面前。
“長大的我。快樂嗎？”
快樂嗎？似乎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所以饒是成年的她當時也只能說：“我不知道。”
可她如今回顧，加上前世的經歷，名為程落的少女已經走過了那麼長的一段路，路上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們之中，有的人恨她，有的人愛她，而如今他們大多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所以，一路走來，快樂嗎？
“快樂的。”她對著過去那個十五六歲，最痛苦的自己說，“我過得很快樂。”
不論是開心或高興，悲傷亦或痛苦。這都是切切實實體驗到的情感。
她抬手，撫上少女的如昔的面龐。
“程落，不要拒絕愛，不要抗拒愛。”
“曾經有人對我說過一句話，如今我將她送給你，也是送給我自己。”
“因為愛曾經拯救過我，所以愛也一定能拯救你。”
“未來你會遇到很多人，會有人陪著你，你們會經歷一個一個副本，去很多不同的地方。”
宮廷紅牆，郊外古堡，黃昏村莊，近海學校。
會有人陪你走過千山萬水。
你不會再孤單。
女孩靜靜地看著她。“是這樣嗎……”
在即將消失的一剎那，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聽起來，不太差……”
她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她的耳畔，瑩瑩的光亮在程落眼中逐漸黯淡，隨後徹底消散。
十五六歲的自己消失了。她又變回了一個人。
舊傷疊著新傷，疼得她恨不能切開傷口。
可她現在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反正都是自己，死了又怎樣。
她的生命條只剩下了短短的一點，她在那一刻累得很想放棄。
“不要放棄。”
“給我活下來程落。”
她依稀聽見有兩道熟悉的聲音在喊她。
“不要死在這裡，不要死在你自己手上。”
“活下來程落！你存在的意義不在過去，而在未來，所以，不要死在現在！”
然後她又依稀地聽見唐境澤的聲音，堅定如鐵，清晰地響徹在耳畔。
“站起來，程落。”
“到你該戰勝命運的時候了。”
真囉嗦啊。都到這種時候了，還在自己的耳邊喋喋不休。
程落閉上眼，眼角有淚劃過。
她的手攥成拳，指骨抵著地面，用力一撐。
然後她執拗的，再次選擇站起來。
她很輕鬆的就找到了程湘南，對方也在找她。
還是那個天光乍現的教堂，玫紅夕陽籠在遠處，世界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程湘南的情況並不比程落好到哪兒去。她的一隻胳膊已經沒有了知覺，只好換了一隻拿著鐮刀。戰損的鐮刃上坑坑窪窪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報廢。
她的生命條也只剩下了一點點。
程湘南舉起鐮刀指向程落。
這回真的是最後的決戰了。
鋼鐵士兵悄然出現在程落身側，程落一手拿著無名，一手用兜裡最後一塊鐵片變出了一支火箭筒。
技能“黑羊”到現在的階段已經能同時複製三個人的技能。程落一直將夜凝的“饕虎”和林夢然的“狡兔”存在黑羊中。
它們永不會被替換。
紅寶石的瞳眸看向程湘南。
“準備好了嗎？”
火箭筒和鋼鐵士兵，饕虎和狡兔。
彷彿她們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和從前一樣與她一起戰鬥。
不論何種險境，何種困難。
程落看見兩道身影悄然出現在她身旁，同時堅定地開口。
【“準備好了。”】
紅寶石的瞳眸裡流光四溢，這將是她最後的狂歡與終章。
無名指向程湘南，紅寶石般的瞳眸與沉如黑洞的瞳眸遙遙對視。
“我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