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與夕顏(3)

甘棠突然覺得,瓷與她和女蘿,以及其他人都不一樣。

 不僅僅是表面上能直觀感受到的不一樣。

 這裡的不一樣,更多的指的是一種高度,一種目光所及的高度。

 甘棠知道,瓷的這番話並不是突然冒出來的。

 而瓷話裡的每一個字,都別有深意。

 或許在更久之前,瓷就與他們不一樣了。

 她和女蘿還在為誰吃最後一塊雞肉爭執在時,瓷已經在觀察這個世界。

 在她和女蘿開始觀察這個世界時,瓷的目光早已放到了更遠的地方。

 她和女蘿,以及其他人,在瓷眼裡恐怕沒什麼分別,都是觀察的對象罷了。

 只不過,就像是雀兒也有好看與不好看之分一樣,貓兒也有討喜和不討喜之分一樣,她和女蘿就是那兩隻更為好看的雀兒,討喜的貓兒,所以得到了瓷的幾分偏愛。

 而這幾分偏愛,卻讓甘棠觸摸到了掩藏在濃霧之下,另一個世界的一角——原來,瓷目光下的世界,是這樣的。

 女蘿沒甘棠想的那麼多,她聽了瓷的話有些似懂非懂,想要反駁瓷說的話,卻又無奈的發現,那些村人,確實活的很快樂。

 他們從不會為前一天發生的事憂愁,也不會為未來的事而擔憂。他們永遠活在今天,活在此刻。而非活在往昔,活在將來。

 瓷走到巫女霜的面前,觀察她的軀體。

 巫女霜的皮膚泛著一股青白色,就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白得像一塊凝固的油脂。

 巫女霜就像是被抽乾了血肉、內臟的偶人,只剩下一具軀殼。

 血液,都被當做養分吸乾了嗎?

 少女跪坐下來,食指和中指抬起巫女霜的下巴,低頭去看,巫女霜的鼻腔里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

 這些蟲子體態修長,不過半個指蓋的長度,拖著一對半透明翅膀,在鼻腔裡爬動著。

 蟲體貼著蟲體,佔據了鼻腔絕大部分的空間,幾乎沒有縫隙,而這,就是巫女霜呼吸困難的原因。

 瓷知道,這些都是蜉蝣的亞成蟲。再過不了多久,亞成蟲就要變成成蟲了。

 她收回手,稍微離遠了些。

 俗話說人有七竅,也就是目、鼻、口、耳,如今巫女霜七竅中的兩竅已經擠滿了蟲子。

 其他五竅的情況應該也不會做好。

 瓷原本還打算去確認巫女霜的口中有無蜉蝣亞成蟲,但當她看到巫女霜無故鼓起的唇部時,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她擔心剝開巫女霜的嘴唇,那蟲子就會朝她臉上撲過來。她暫時還不想成為這些蟲子的養料,好吧,是永遠不想。

 同理,她也放棄了掀開巫女霜眼皮的打算,因為巫女霜的眼皮和唇部一樣,都有異物活動的跡象。

 她的目光看向了巫女霜的耳道,外耳廓暫時沒有看到活動的蟲子,不過因為光線的原因,她很難看清巫女霜耳道的情況。

 女蘿和甘棠站在少女身後又好奇又害怕,匆匆看了一眼巫女霜後,又移開了視線,不敢細看。

 至於把視線移到其他地方……面前的神像,感覺也很詭異呀。

 最後她們兩個只能看向廟外,做好盯梢工作,打算一發現不對勁就逃跑。

 “甘棠,幫我拿一支香燭來。”少女的聲音清雅動聽,在空曠的神廟裡迴響。

 甘棠一愣,又匆匆走到神像前,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支香燭遞給了少女。雖說供奉神像的香燭理應是不能隨意移動的,這是對神的大不敬,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在火光的照耀下,瓷看清了巫女霜耳道中的情況。果然,裡面也是湧動的蜉蝣亞成蟲,也不知道巫女霜現在能不能聽到聲音。

 不管是能聽到也好,不能聽到也罷。都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假使巫女霜還能聽到聲音的話,恐怕能聽到的,也只有百蟲攢動的足音。

 瓷將手置於巫女霜的腹部,簡單通過觸摸查看巫女霜內臟的情況。

 巫女霜腹部是鼓起的,彷彿懷了六七個月的胎兒,但是成為巫女的女子不得成婚,不能與人交合,而巫女霜十年如一日地恪守著這些所謂的規矩,因此巫女霜是不可能懷孕的。

 原本害怕的女蘿和甘棠因少女鎮定自若的氣度也鼓起了幾分勇氣,打量起巫女霜的肚子來。

 女蘿:“我記得前幾天見到巫女霜的時候,她的肚子還是很平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