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傷痕之歌（其一）
「花間的故事，
噼裡啪啦——
花瓶落地後的響聲出現，伴隨著一陣孩童的啼哭，我悄悄打開了封鎖已久的房門。
屋外的燈光照亮進來一些，將我那毫無光澤的眼眸照亮了一點，我透過門縫，看著外面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
他們是我血脈上相連的人。
女人是個瘋子，她是殺害父親的兇手，她是人們害怕的魔鬼。
為了力量與強大，她什麼都願意做，父親不喜歡她如此想法，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在一個夜晚，女人帶著笑回到家中，與父親吵的不可開交，隨即便是將父親殺害。
後來我才知道，女人為力量入魔，父親已經無法容忍她的作為，兩人的大戰一觸即發，但結果明顯，父親輸了。
父親離去了，連一場像樣的告別都沒有，女人活了下來，留下了我和妹妹，將我們封鎖在房屋裡，她日日都在渴求力量。
我每日都活在陰暗的房間中，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看到過光明。
我害怕，這個女人會像殺死父親一樣，將我也殺害，所以我不敢違揹她的話，所以我只能在那陰暗的房間裡蜷縮。
我的妹妹與我不同，她還尚且年幼，對於死亡的想法還未成熟，她勇敢，堅強，比起我，她更像父親。
若非女人的變故，她將來一定會是和父親一樣，甚至超越父親的大商人。
只是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仍舊記得，那天花瓶的破碎，是反抗的開始，也是苦難的開始，我仍舊記得，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當了一次勇敢的人。
花瓶的破碎聲引起了屋子裡其餘人的注意，女人和我都被吸引。
但我一開始並未理會，我只知道，這個屋子裡存在著那個女人，會有什麼樣的動靜都是可以。
但我沒能想到，我的耳邊，聽到了一陣孩童的啼哭。
“啊......”
我驅使著身體，爬向了陰暗房間的門前，心中猶豫再三，我鬼迷心竅的打開了一些屋門。
光亮刺痛著我的眼眸，我一時間沒能看清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我很快就習慣了，那刺眼的光後面，是那個女人，還有，我那未曾多去照顧的妹妹。
妹妹在哭，淚水劃過她的臉頰，她卻依舊死死抱著那父親生前留給她的遺物，一隻小鳥玩偶。
我無言看著這一幕，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妹妹在哭，我本以為，淚，永遠不會出現在她的臉上。
後來，我知曉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女人的力量陷入瓶頸，她本就心情糟糕，正巧我那勇敢蠢笨的妹妹還要從她身旁經過。
她看見了妹妹一直攜帶的玩偶，明明那玩偶毫無價值，毫不起眼，不是什麼大師的作品，也不是什麼價值昂貴的珍貴物品，可就是這樣，那個女人也想要破壞。
那是父親親手編織，是他留給妹妹唯一的禮物，那個玩偶，僅僅只有這種價值。
女人要搶過玩偶，發怒去毀掉它，可妹妹不曾撒手，於是女人就連同妹妹一起推拉，妹妹年幼，身軀矮小，輕輕一推就能推倒。
花瓶的破碎就是因為妹妹被推向了桌角，腿部撞擊在了桌腿上，桌子一陣抖動，最終才使花瓶傾倒。
我無言的看著這一切，女人又一次推向妹妹，妹妹仍舊抱著那破玩偶，我就看著，她抱著玩偶摔在地上，花瓶破碎的碎渣刺入她的身軀，血液一點一點的流出。
疼痛，使她剋制不住的流出了淚，面對女人的無力，和即將失去重要之物的心情，使我這勇敢的妹妹終於哭出了聲。
“為什麼......”
我呢喃著話語，不知為何，心中在祈禱著妹妹可以將那玩偶丟棄，只要丟掉那個玩偶，這個女人就不會再將手推向你。
女人嘴中罵著不乾淨的話語，她還在辱罵我那離去的父親。
妹妹倒在地上，躺在那花瓶的碎渣中，蜷縮著身子抱著那破玩偶，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能丟掉它，可我的心情很糟，前所未有的糟糕，看著妹妹如此模樣，我的心在強烈的跳動，我的呼吸變得沉重，我才終於發現，我在害怕。
我害怕妹妹就此死去，我害怕我再無法看到一個勇敢的人與我享著同樣的遭遇。
“不......”
我將門縫又一次開大了些，我在希望，她能丟棄那玩偶。
但我的希望最終落空了，我的妹妹一直沒有撒手，我甚至從她的嘴中聽到了一詞。
“不要......”
弱小的聲音從妹妹嘴中傳出，我終於無法忍耐，我看著女人的手從空中落下，即將抓向我那奄奄一息的妹妹，我心頭的心情終於無法剋制。
“不要！”
我大喊著，用力推開了屋門，女人因此愣住了片刻，我也有一瞬的恍惚，還沒搞清楚自己為何出聲，但我已經出來了，燈光照在我的全身，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
我便在手中凝聚了我唯一學會的魔法，蓄積了一根短小無力的黑暗尖刺向女人刺去。
我的速度十分緩慢，在女人的眼中和烏龜無異，但她沒有防禦，只是含起冰冷的笑意，向我問道：
“哦？你要反抗我嗎？就和你那死去的父親一樣？”
“唔！”
我害怕了，我的心中又一次出現了父親死去的面貌，我的速度更慢了一些。
“哥哥......”
不知何處的呢喃聲傳進我的耳中，我隨著聲音看去，才看見那躺在碎渣中的妹妹在朝我發笑，那苦澀強撐的笑容，我這輩子也無法忘。
“離開她，怪物！”
我終於擁有勇氣，朝著這魔鬼喊出這一聲怪物，她的臉色微微變化，卻也沒有變化多少，她依舊在笑。
“怪物？真是寒心啊，我可是你的母親啊，安生......”
“閉嘴！我沒有你這樣的母親！”
我的黑暗刺向了她，但下一瞬間，我就被她擊退，她比我要強大太多。
她的魔法刺穿我的手掌，疼痛立刻傳遍我的全身，我疼出了眼淚。
“疼......”
我呢喃著，喘著沉重的呼吸退後到了妹妹的身旁。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那流出的血液，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妹妹，看了看那眼前即將撲來的女人。
我從未感到如此清醒，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有了目標。
手掌的疼痛刺痛著我的心，我的思考被迫加劇。
我不能死在這裡，我必須帶著妹妹活下去，從這個女人手裡活下去。
強烈的渴望從心中升起，我的眼眸陷入一片黑暗，我看著眼前撲來的女人。
隨後，我的影子化作數道銳刺，向四周刺去，避開了我的妹妹，直直貫穿了女人的手臂。
“嗯？”
女人看著那被我刺破的手臂，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後便是愣在原地，看著她那流出血液的手臂緩緩癒合。
我沒有猶豫什麼，背起地上的妹妹就向屋外跑去，血液滴落在地板，疼痛伴隨著我們的逃離。
我的速度緩慢，但女人並沒有追來，她看著我背起妹妹，看著我跑出家門，看著我闖進屋外的黑暗，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移動，她僅僅只是在看著，看著我們笑著。
我一直沒有明白，她那時為何不追上來，我也一直沒有明白，她為何反反覆覆推倒妹妹也沒有直接奪走手裡的玩偶。
我只知道，我在那天帶著妹妹逃了出去，我只知道，我的妹妹最終也沒有鬆開那小鳥玩偶，我只知道，那一天，我揹著我這輩子背過最沉重的事物，我只知道，那一天，我的嘴裡一直在說，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