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送往校場

    他們像被送到這裡來的時候一樣,又坐上馬車去往另一個未知的地方。總共兩輛馬車,一輛車上六七個少年擠在一起。
 

    在幹活的莊子上時他們也是分好幾撥人的,誰一起來的就好像誰更熟一些。
 

    現在車上的幾個少年互不認識,所以馬車內無比安靜,只能聽到陣陣馬蹄聲和馬車在路上顛簸行駛的木架摩擦聲。
 

    這段時間在莊子上的生活讓他們變得沒有那麼拘謹和膽怯。
 

    “我叫徐三,你們都叫什麼”
 

    二狗子靠在馬車角落裡,聽著馬車內的幾個少年開始慢慢交談起來。
 

    他默默記住了這幾個少年的名字,那個最開始說話的徐三是他們之中較為外向的一個;那個個子稍矮的叫張柱;那個缺了半個耳朵的叫劉河
 

    這幾個少年似乎都是從其他地方過不下去後來到這附近的流民,因為大家都是這樣低賤的身份,處於一種平等的地位反而讓他們快速熟稔起來。
 

    “我家原本在南武城,南武城的王員外佔了我家的地,我爹去爭,他們就砍了我爹一條胳膊,還要殺我們滅口”徐三說。
 

    徐三說王員外有南武城官府裡的大人護著,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要是去報官的都沒了聲息,他們村裡的土地都被王員外佔了個七七八八,百姓都是靠土地吃飯的,沒了土地就等於沒了能活命的東西,徐三村裡有人餓的全身浮腫,一摁一個坑
 

    徐三的經歷讓除了二狗子在外的幾個少年一瞬間都瞪大了眼睛,他們都圍在徐三旁邊聽著,一時間幾人的距離縮小了。
 

    “我家是幾年前遭了洪水,地都衝爛了”待徐三說完,坐在他旁邊的張柱慢吞吞地說。
 

    那時候張柱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本不該有太多記憶,那時的場景就這麼無比深刻地刻在了他腦子裡房子被淹了,有人來不及跑被水沖走,有人被淹死之後浮在土黃的水面上,張柱他們靠著一根木頭在水裡泡了整整一天一夜,張柱的爹孃將他和妹妹託在木頭上,可最後張柱的妹妹還是被淹死了。
 

    官府不但沒有派人賑災,還射殺了許多想靠近州城的飢腸轆轆的難民,城外的草被薅禿了,樹也禿了,凡是能放在嘴裡吃的都沒了。
 

    澇災之後就是疫病,州城內歌舞昇平,州城外的鄉間屍橫遍野。
 

    馬車載著這一群少年繼續向前走著,各地信息不通,每個人說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都是走了幾百天甚至幾年才流落到大周北方的難民們。
 

    誰又比誰活得好呢
 

    但是這就是這時候的常態,他們在之前的數年裡都沒時間為過去而悲傷痛苦,因為人命輕賤如他們,如很多像他們一樣的人,都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還活在世上。
 

    被官兵抓住時他們沒哭,被押進車裡的時候他們沒哭,在莊子上吃第一頓飽飯的時候卻哭了。
 

    不管那位蘇大人要把他們帶到哪裡,不管讓他們去做什麼,他們都不會有半分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