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千燈 作品

第 36 章 036(第2頁)

 

    平日裡,助理組偶爾閒聊,除了驚歎boss的工作時長,另一件公認的事,就是老闆沉著持重,莫測難猜,完全沒有一點這個年紀的盛氣與輕狂。
 

    私下裡,大家開玩笑,還會說他完美得不像活人,倒像是什麼天上下凡的大仙。
 

    可現在,盧舟眼前的boss卻再與以往的寂冷不同。
 

    彷彿傅先生終於同常人一樣,有了鮮活的牽掛與波動。
 

    有個如琉璃脆弱的小孩。
 

    填進了他銅澆鐵鑄的空蕩胸腔。
 

    長夜漫漫,寒冬寂冷。
 

    直到後半夜,傅斯岸懷中少年
 

    的體徵才終於稍稍地平緩了下來。
 

    許是疲倦到極點,又或許是被陸續親吻得昏沉。
 

    舒白秋終於睡了過去。
 

    他睡得並不算沉,偶爾還會蹙起眉心,復又被落下的輕吻細細撫平。
 

    但即使睡眠質量如此不好,一直到清早,舒白秋都沒有再醒來。
 

    不是因為身體的累極。
 

    是他的體溫又燒了起來。
 

    如果舒白秋能睜眼,起身,或許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此道歉。
 

    因為他自己說過,會努力不生病。
 

    但舒白秋的體溫反覆發熱,甚至耗盡了他睜眼的力氣,讓他虛虛恍恍,一直浮沉在夢裡。
 

    有一陣,少年的體溫甚至高過了39度。
 

    傅斯岸還是給他餵了退燒藥。
 

    好在這種藥的藥效比較溫和,之後也起了作用,逐漸讓體溫降了下去。
 

    因禍得福,舒白秋吃完藥後還睡得更沉了些,呼吸和心率都有好轉。
 

    直到少年睡穩,也沒再有發燒和驚醒的跡象,傅斯岸才終於起身,離開了側臥。
 

    他走去會議廳,室外的晨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
 

    已經天亮了。
 

    會議廳裡,醫生們正在討論舒白秋髮燒的原因。
 

    照理說,病人現在的狀況,理應很難會反覆發熱。
 

    小舒先生前天才發過燒,昨天檢查時,他體內的白細胞數量就已經明顯降低了。
 

    雖然少年昨晚有明顯的情緒激動,晚飯後還吐過,但舒白秋的腸胃沒有明顯抽搐,夜裡被喂水時也沒有反胃。
 

    說直白些,醫生們甚至覺得。
 

    以病人目前的虛弱狀況,他的免疫系統其實很難生得出這樣激烈的明顯反應。
 

    更不要說還能燒到39度。
 

    所以醫生們才有疑惑和意外。
 

    恰在此時,傅斯岸推門進來,室內的討論停了一瞬,眾人紛紛起身。
 

    “boss”
 

    “老闆。”
 

    傅斯岸面無表情,在首位落座。
 

    他身後的屏幕已經被關機。從舒白秋的情況穩定些之後,側臥的臨時監控就被關掉了,只還剩下病人的實時體徵監測。
 

    麻醫生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小舒先生的發熱誘因,您覺得是”
 

    主座上,男人的眉眼漠冷如冰封,似乎比平日一貫的威懾更重,讓眾人都沒敢太久地直視他。
 

    近乎漫長的一瞬之後,傅斯岸才終於開口。
 

    “他剛才燒得迷糊,喂藥時醒過一次,說了句話。”
 

    眾人並不知道小舒先生說了什麼。
 

    但看boss的氣壓,這話似乎並不讓人愉悅。
 

    可即使如此,大家也完全沒能猜到這個結果
 

    傅斯岸說“他問,還沒打完嗎。”
 

    “”
 

    針落可聞,滿室皆靜。
 

    片刻後,才又有聲音
 

    響起。
 

    “所以”麻醫生皺眉,只覺胸口都有些不適的麻意,“小舒先生是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刻,一定會捱打嗎”
 

    “有人給他灌輸了一個觀念。”
 

    傅斯岸冷冷說道。
 

    “他必須要為害死父母而贖罪,贖罪的方式就是摸石料。”
 

    “摸不出來,後續伴隨的可能就是捱打。”
 

    醫生們都聽得皺眉。
 

    饒是他們經手過的那麼多病人中,不乏飽受苛待者。
 

    他們卻還是難免驚詫於舒白秋所遭受的重重困厄。
 

    而在迅速的討論之後,醫生們也得出了病人這次異常發熱的誘因。
 

    “小舒先生的身體可能把這些事記憶成了一整個系列,他之前摸不出來就會捱打,身體會本能的有所防禦。”
 

    “所以這次,即使沒有受到外力刺激,依然喚醒了他的身體記憶。”
 

    “這可能正是一種過往的軀體慣性。”
 

    麻醫生說完,自己都有些不敢細想。
 

    室內也沉入了一片闃寂。
 

    首座上傅斯岸的表情,更是凜然霜冷。
 

    但這片沉默並沒有凝固太久,男人很快給出了指令。
 

    “去交接班,換兩個新醫生來這值守待命。回去通知治療團隊,針對現狀,調整方案。”
 

    “是,老闆。”
 

    守了一夜的醫生們接連起身,前去交接。
 

    盧舟留了下來,助理的交班時間不是現在。
 

    “boss,您五個小時前吩咐的事項,助理b組已經去查了。”
 

    昨晚,舒白秋剛剛睡著,盧舟就收到了傅斯岸發的文字信息。
 

    讓b組去查,之前究竟是誰給舒白秋灌輸了這個贖罪的觀念。
 

    “拉木海爾已經找到了人去交保釋金,他們的拘留時間還剩六個小時。”
 

    盧舟問。
 

    “您覺得,重點要放在他們身上嗎”
 

    傅斯岸卻道“重點去查周銘。”
 

    “洗腦灌輸,疊加動手,這更像周銘的手法。”
 

    盧舟當即應聲“是。”
 

    傅斯岸又道“周銘對舒家的情況不一定有這麼瞭解,去查一下他收養期間,和這兩個彝族人有沒有接觸。”
 

    助理b組已經查過拉木海爾,他並不是一直住在聚居地。
 

    反而由於拉木海爾熱衷賭博,此人在三年前就已經時常外出。
 

    “不用延長拘留時間,直接等他們出來。”
 

    傅斯岸聲線無瀾,甚至連方才的漠冷都褪去了。
 

    男人再開口,只有一片毫無溫度和起伏的平靜。
 

    “提前找好他們的債主。”
 

    他說的話,聽起來沒有一個字是可以打折扣的比喻詞。
 

    “去把這兩個人的嘴撬開。”
 

    盧舟肅色直身“是”
 

    舒白秋的高熱持續了大半天,直到下午
 

    ,才將將消退了下去。
 

    傅斯岸推掉了所有外出,但還有些事必須要他本人處理,所以他並沒有一直留在側臥中。
 

    但在下午,一場視頻會議的中途,傅斯岸忽然收到了一條摔倒檢測提醒。
 

    那是舒白秋的手環上發來的。
 

    傅斯岸叫停了視頻會,起身直接走向了臥室。
 

    在隔壁值守的醫生也收到了跌倒提醒,他們離側臥近,早一步到了臥室裡。
 

    可是傅斯岸走過去,卻見到了兩人意外的慌亂神色。
 

    “傅先生,病人不見了”
 

    傅斯岸皺眉,望向室內,床上果然沒有那個熟悉的單薄身影。
 

    絨被被掀開了一角,床邊的軟拖還在,就好像少年忽然被誰帶走了一樣。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說二十四小時的全方位安保,羅絨還一直守看在側臥門口。
 

    就是距離剛剛發來的跌倒提醒,至多也只有半分鐘。
 

    不可能有外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無痕跡地將人帶走。
 

    而且舒白秋此時的手環,也還定位在臥室,並沒有外出。
 

    “安靜。”
 

    傅斯岸讓兩個醫生噤聲,讓開路。他自己走到了床邊。
 

    床側,掀開的被角下還留著微微的體溫。
 

    男人環視一圈,視線在可能容納下一個人的地方依次停留。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的衣櫃中。
 

    側臥連著一個單獨的衣帽間,裡面放著大部分的床品和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