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是時候道別了

大美麗神情落寞:“在他們眼裡,我就是笑話。”

他從很小的時候便知道自己與其他男孩不同。

那些男孩子總喜歡去逗弄女孩,他卻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看著他們玩鬧。

遇到心動的男孩,他會默默寫在自己的私密日記本上,藏得嚴嚴實實。

可世上無不透風的牆,有一天他被一群男孩圍在了廁所,他們群起攻之,嘲笑他的與眾不同,嘲笑他的隱私。

這些人中,甚至還包括他曾經心動的人、寫在日記上的名字。

他們像厭惡蒼蠅一樣厭惡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名字被寫在他的日記裡,是極其羞恥的事。

他就像被剝光了衣服,任人評說,尊嚴掉了一地。

“那一刻,我真的想死。”大美麗垂下了頭。

“是黑子哥救了我。他把我從一堆人中拉了出來,為此還捱了好幾拳頭。”

大美麗陷在回憶之中,臉上浮起了笑容:

“他告訴我說,人是情感性的動物,喜歡別人很正常,這沒什麼可羞恥的。”

一句話讓將死之人攬住了浮木,他再一次活了過來。

“黑子哥是個好人,他只是路過,明明可以不插手。可他說,他看不下去別人那樣欺負我。他把欺負我最狠的那幾個人打了一頓,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嘲笑我了。”

他終於活成了他自己,不再執著於別人的眼光,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後面我退學了,去學戲曲,就再也沒見過黑子哥了。我真的很想謝謝他,如果不是他,或許我現在依然還活在自卑和痛苦之中。”

“是他的善舉,讓我能夠真正認識我自己。我和別人沒有不同,我也是人。”

“可那會兒我被人打懵了,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跟他說。”

大美麗說到這裡,有點哽咽住了。

沈南意突然明白,大美麗為什麼要執意找到他。

是她誤會了。

“我還以為你想找他,是因為你……”

大美麗咧嘴一笑:“哪能呢,我們這樣的人對同類都有直覺,黑子哥一看就不是。”

沈南意問:“你那些借錢的發小,他們認同你嗎?”

“在他們綁架我之前,我一直以為他們是認可我的,可惜,他們只是看到我發財了想接近我,裝裝樣子罷了。人心隔肚皮,是我太過天真。他們找各種理由問我借錢的時候,我都是掏心掏肺掏錢對他們,沒想到,他們不僅想要我的錢,還想要我的命。”

“兩廂對比,這個黑子哥更是難能可貴。”

“是啊。我發了財後還回老家找過黑子哥,但村裡人說他出門打工很多年了。沒想到,我會在南城遇到他。我床底下還有張卡呢,我想把他送給黑子哥,聽老家人說他生活過得不容易,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沈南意一愣:“你還真夠有錢的啊,到處藏卡呢。”

“嘿,一點積蓄,不值一提。”

沈南意掏出手機,關猛果然效率很高,發來了好幾張照片。

“按照你說的模樣,找到了好幾個,你來認認,哪個是你念念不忘的黑子哥?”

她將手機遞給了大美麗。

大美麗興奮地接過,一張張仔細划過去,逐漸失望:“都不是。”

沈南意把這個結果告訴了關猛。

“別急,讓關師傅在找找看,只要他在南城,一定給你找出來。”

“行。”大美麗眼裡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門鈴叮咚叮咚響,大美麗嗖地躲了起來,噬魂獸也乖乖縮回到芥子袋中。

沈南意好奇,現在還有誰會來敲門。

“是誰?”

“業主您好,我是物業,抄水錶。”

門口的聲音有些嬌,像是物業的小姑娘。

沈南意鬆了口氣,擰開了門,門外閃進來一個姑娘,砰地一聲將門關緊。

“沈南意你個王八蛋,你想躲我到什麼時候?!”

沈南意後退兩步,扶額:“茵茵,對不起。”

這大嗓門,恨不得將房頂都掀了,不是胡茵茵還是誰。

“有什麼事,是我胡茵茵不能和你一起扛的?我害過你嗎,拖過你後腿嗎?欠了你錢嗎?沈南意,你這麼對我,你還是個人嗎?阿洲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過。陪你一起到老。”

胡茵茵手指戳著她,步步緊逼,眼眶泛著紅,恨不得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沈南意心頭一熱,忍不住熊抱住了她。

胡茵茵頓時心軟了:“好了好了,別哭了,姐們在呢。”

“愛情會死,友情不敗。沈南意,別忘了,你可是打不倒的小強!”

沈南意抽了抽鼻子,白了她一眼:

“胡說,我什麼時候變成蟑螂了。”

胡茵茵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就說麼,你是誰啊,哪有那麼容易抑鬱。當初可是你說的,早死晚死都是死,阿洲不過是比我們先走了一步,剩下的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興許你還有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

沈南意搖頭:“好了好了,打住,再說下去,感覺明天我就要拜堂了。”

“能開玩笑,那就沒事了。”胡茵茵眼神難得變得柔和。

“你來這有人跟著嗎?”沈南意有些不放心。

“我戴著墨鏡誰知道我是來找你的?別擔心。我可不像老蒲,最近都窩家裡打遊戲呢。”

胡茵茵打開冰箱,拿出兩瓶飲料,遞給了她一瓶:

“他說讓我別來煩你。可我哪能放心啊。你電話也不接,老胡來了幾次,說你連門都不開。你這是準備在這小公寓裡躲到天荒地老?”

“非常時期,顧家你要多小心。”

沈南意光腳不怕穿鞋的,但胡茵茵手無縛雞之力,顧家要想對她動手太容易了。

“嘿,你還別提,那顧若蕁也不知道得罪了誰,臉被劃了。哎呀,可樂死我了。”

胡茵茵舉杯和她慶祝:“你都不知道,她攀上了何寂,成日同進同出,當自己是何家未來的總裁夫人呢,兩隻眼睛都快頂到天上去了。”

沈南意垂下眼皮,面容如常:“是嗎。”

“說起來實在過分,何寂竟然一點情面都不講,慕家如今大部分的產業都快落盡他們幾家的手裡了。”胡茵茵捏著瓶子,生悶氣。

沈南意心一抽,面上有些掛不住。

慕棲洲一死,慕北在iCu,聽說蘇婉雲的精神受了刺激,人也變得有些不正常。

整個慕家如今都靠慕士誠在強撐著。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殺阿洲。”

胡茵茵氣急,捏扁了飲料瓶,語氣很衝:

“因為我認識的沈南意,根本不可能殺慕棲洲!”

“沈南意,你當我們是傻子嗎?我知道這件事背後一定沒那麼簡單,可是你們不說,我們就不問。無論你們做任何事,我們這群朋友一定會無條件支持你。可作為姐妹,我更擔心你。你不能一個人躲在這,你還有我。陳格、羅綺、白辰,你以為他們都乖乖聽你的,和你隔絕,不來往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背後忙忙碌碌,給你找證據呢。沈南意,你怎麼能這樣看不起我們!”

沈南意落了淚:“茵茵……我沒有。”

“打起精神來,我知道你心裡有大事要辦,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可我找了英哥幾次,他也神神秘秘的。我不信你殺慕棲洲,也不信你和英雨會反目。總之,我們是朋友,絕對不會拖你的後腿。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幹。”

沈南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動,抱著她嚎啕大哭。

她以為自己是默默付出的幕後英雄,為他們撐開保護傘,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被悉心保護的人。

“我愛你們,愛你們全部的人。”

胡茵茵也跟著哭,兩人哭成了一團。

半晌後,兩人才分開,胡茵茵抽著紙巾:

“奶奶的,我眼睛剛抽的脂,又哭腫了。”

沈南意撲哧笑出聲:“行,姑奶奶,下回美容我給你報銷。”

“你說的啊,我可記賬上了。”胡茵茵笑。

“帶我去阿洲的墓吧,我想看看。”

沈南意下了決心。

胡茵茵頓住了:“你……你真想清楚了?”

那一天後,沈南意一直都在麻痺自己。

她反反覆覆告訴自己,阿洲沒有死,他只是棄了這具肉身而已。

他的神魂不滅,只是等待著機會迴歸泰山府君的肉身,重回幽冥。

她刻意忽略了,甚至完全不想面對事實,那就是:

作為這個陽間的慕棲洲,這個人,的的確確是死了。

他迴歸府君之位,再也不能重回人間了。

他們陰陽相隔,再無重聚的可能。

“我想清楚了,是時候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