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走,或留

學生們幫著衙役,將桌椅板凳歸置好,上課的大殿就算是收拾出來了。

然後就是他們的住宿安頓。

昨夜他們是臨時住在客棧的,今後長久學習自然不可能給他們在客棧開房間。

有了白天的經驗,學生們也不對住宿條件抱什麼幻想了。

可沒想到從後院出去,竟然別有洞天。

這破落的小廟後門外,竟然是一處小花園。

很明顯,這處小花園是某處人家的院子。

陳顯驚呆了:“通判大人,這是...”

負責帶他們安頓住宿的是蘇根生,他笑著解釋道:

“蘇大人早將此處院子盤了下來,改造成玄武書院的宿舍,一會你們就知道了。”

陳顯跟著蘇根生,越走越驚訝。

此處小花園明顯被改造過,處處都是石桌石椅。

雖談不上江南園林的別緻,但確是一處適合讀書的幽靜之所。

走過園林,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處處二層小樓。

蘇根生笑著解釋:“你們的宿舍不在這裡,這是蒙學堂的學生居住之所。”

“果然。”

陳顯心下黯然。

果然這園林是給那些蒙學堂孩子準備的,他們這些人的住宿條件肯定比不上。

“唉,誰讓咱們不是泉州人呢?”

可再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他們確實不住在那些二層小樓內,但蘇謹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獨居的小院。

“舉人居左,秀才居右”,蘇根生笑著指了指兩邊的房屋:

“兩人一間宿舍,你們按照自己的名字,去找自己的宿舍和床鋪。”

陳顯走進第一間屋子,映入眼簾的是左右各一張床鋪。

然後床鋪正對的窗口前,對正擺放的是一張書桌。

書桌的一側,則是高高的書架。

書架上,他們所需的一些科舉參考書,整齊的擺放在上。

從四書五經到各種集註一應俱全。

陳顯扔下行李,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本書打開。

一股油墨的芳香撲面而來,竟然都是新印的。

繼續翻閱,陳顯越看越驚!

他拿起的是一本《時文》。

時文就是科舉時代的應試之文,約等同於今天的高考範文。

由於知識階層的壯大與印刷術的發展,“時文”的發展極為迅速。

很多大儒也參與到“時文”寫作和選編工作。

現在是明初,科舉剛剛復興沒有多少年,各種參考書的資料還是十分珍貴的。

尤其是一些大儒批註過的書籍,更是想買都買不到,許多甚至都成了孤本。

據說許多孤本,現在都存於山東孔府之內,若非孔家學子,千金難求一閱。

可這眼前的這些書籍...

僅就手中這本《時文》,陳顯就清楚這在市面上可是絕對找不到的!

若是將這本書拿出去,不知要遭多少有心人覬覦!

此時蘇根生剛好路過,看到陳顯的表情頓時樂了。

“果然與二叔說的一樣,這群學子都被嚇傻了。”

他笑著踏進屋內,拍拍陳顯的肩膀:“怎麼還不收拾東西?”

陳顯從愕然中回神,一臉驚喜的看著他:“通判大人,這書...”

蘇根生笑笑:“只是一本參考書罷了,不要太過介懷。”

“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更多的書都被存放在藏書閣,慢慢你就知道了。”

“還有?”

陳顯傻眼了:“這只是...冰山一角?”

“嗯”,蘇根生邁步往外走,順帶提醒他一句:

“這些書,包括藏書閣的書都可以隨意借閱,但不許帶出書院。”

正說著,屋外忽然傳出爭吵聲:

“憑什麼他們兩個秀才可以住兩人間,可我這個舉人卻只能住在六人間!”

“我要去找大人說理去!”

一個舉人怒氣衝衝的向蘇根生走來:

“大人,憑什麼我這個舉子只能住在六人間!這不公平!”

蘇根生一向好脾氣,但此刻也眯起了眼睛:“公平?你想要怎樣的公平?”

“大人,我就想問問,憑什麼他們可以住兩人間,我們卻不行!我們也要住兩人間!”

蘇根生不答,看著他身後幾個舉子:“你們也是這個想法?”

幾人不答,但臉上的憤怒卻出賣了他們的想法。

“好,我就告訴你們,憑什麼你們只能住六人間。”

他指著幾個秀才:“上午幹活的時候,他們在幹活,你們在做什麼?”

幾個舉人頓時啞口無言。

上午打掃大殿,他們仗著自己是舉人身份,自然不願多出力。

他們指揮著幾個秀才幹活,自己則躲在一邊,裝模作樣。

蘇根生不是沒脾氣的:“我告訴你們,到了這裡,把你們的那臭架子都給我收起來!”

“今日只是小懲大誡,若是他日再自以為是,就不是住六人間那麼簡單!”

蘇根生走到帶頭舉子面前:“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一,回屋收拾東西。”

“二,帶好你的行李,會有專人護送你回家,離開玄武書院。”

蘇根生貌似盯著眼前的舉子,然而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童福山身上。

他也是六人間的一員。

畢竟,一開始鬧著要走的也是他,蘇謹不可能不處罰他。

然而童福山一句話都沒說,拎著自己的行李就回屋了。

其他幾個人也沒說什麼,跟著童福山一起走了。

唯有面前那舉子,仍舊不服氣的與蘇根生對視:

“通判大人,我乃是荊州府秋試第七!”

“那又怎樣?”

身後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別說你只是秋試第七,哪怕你是解元,到這也得守我的規矩!”

眾人回頭一看,不是蘇謹又是誰?

“見過蘇大人。”

蘇謹懶洋洋地來到舉子面前:“我沒記錯的話,你叫夏雲是吧?”

夏雲點點頭:“不錯,不才正是!”

見他不願口稱學生,蘇謹微微皺眉:

“剛剛通判大人已經說了,要麼走,要麼乖乖收拾東西進去。”

夏雲冷哼一聲:“若非吾父與任大人交情匪淺,我又怎會來你這泉州小小書院?”

“既然蘇大人不願以禮相待,那我又何必在此虛度光陰?”

蘇謹冷笑:“這麼說來,你是要走了?”

“正是!”

懶得再與他廢話,蘇謹揮手招來馬三:“讓慎海衛出幾個人,護送他回應天。”

說完看向蘇根生:“記錄,玄武書院學子夏雲,自願放棄學生身份,退出學籍,永不錄用!”

話音未落,他看向其他學生:“還有沒有要走的,一併說出來,免得費事!”

其餘學生面面相覷。

倒不是沒有想走的,而他們是因各種原因入學玄武書院。

或因家中安排,或因師徒,或因站隊,不是他們自己能選擇的。

而且能來這裡的,除了陳顯幾人,不少人其實心知肚明,自知考上進士很難了,才被家中送來。

與其說是來玄武書院學習,參加科舉,不如說是來‘抱一抱’蘇謹的大腿,替家裡來碰碰運氣。

見無人說話,蘇謹點點頭:“很好,給你們一炷香時間,收拾好你們的東西,然後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