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8 出嫁

九月初五,裴錦之與楚蓁如同計劃那般帶著裴如緋與裴晏之踏上了回嶺南的歸途。

這個時節是踏秋的好日子。

幾人一路遊山玩水,足足花了半個月才回到慶遠鎮。

現在的慶遠鎮早就不是天順五年時的偏遠小鎮,它從“慶遠鎮”變成了“慶遠城”,取代朱鳶城成了嶺南最大的城池。

舊“慶遠鎮”到橫山村這一帶,從荒蕪的郊外變成了新城的一部分,鋪設起一條條寬敞整潔的街道,沿途都是這兩年新建的房屋店鋪。

大街上川流不息,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與從前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以說是煥然一新。

裴晏之異常的興奮,小臉紅撲撲的,熱情地對著裴錦之介紹著:“二哥,你看那是官學,現在嶺南已經有十五所官學了,我從今年開始也在官學讀書。”

“二哥,你還認識那裡嗎?那裡原來是片荒地,現在成了城裡最熱鬧的西洋街,賣的都是西洋貨。”

“那條河上的拱橋是去年年底新建的。”

“二哥,快看快看,那些人的穿戴是不是和我們不太一樣,他們都是從十萬大山來的僚人。”

“……”

小傢伙化身喇叭精,一路上叭叭叭地說個沒完,直到一行車馬抵達了橫山坊。

以原本的塢堡為中心,這裡改建成一處新的府邸,朱漆大門上寫著“武安王府”四個大字的匾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裴錦之回來的消息驚動了整個嶺南。

嶺南各地的官員陸續登門拜見,話裡話外在打探立國的事,還有荊州來的裴氏族人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為裴錦之抱不平,說前朝餘孽乃裴錦之所剿滅,裴錦之勞苦功高,卻讓顧危佔了便宜云雲。

裴錦之花了三天把嶺南政務梳理了一遍,又敲打了那些心懷異心的人,併發出公文,表示改嶺南為寧州。

接下來,他就把精力集中在了籌備婚禮上,連新房與喜堂的佈置,都是親力親為。

不僅是裴錦之,謝氏與裴敬衍也對婚禮十分重視,當年楚蓁被一抬小轎抬進京城的裴府,根本就沒行過正式的大禮,他們也都覺得委屈了楚蓁,打算這次大肆操辦一番。

幾天後,楚北深也從益州來了慶遠城,把楚蓁接到了他在城中置辦的宅子。

婚禮從納采開始,按照禮數,鄭重其事地把三書六禮走了一遍,楚、裴兩家都忙得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彈指間就到了冬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大婚的前一天。

一大早,兩百五十六抬嫁妝就一抬抬地從楚府的大門抬了出來,每一抬嫁妝都裝得滿滿,沉得把挑嫁妝的龍棍都壓彎了。

楚北深與楚時聿父子在大門後親眼看著一抬抬嫁妝魚貫而出。

這兩年,父子倆都在給楚蓁準備嫁妝,宅子田地、傢俱擺設、金銀玉器、綾羅綢緞、古玩字畫、藥材乾貨等等,樣樣都是精心挑選,傾注著他們的心意。

楚府外的路人全都守在路邊看熱鬧,一個個亢奮異常,議論紛紛。

“這武安王妃的嫁妝可真是豐厚,說是十里紅妝也不為過了吧?”

“快看,這嫁妝箱子裝得夠實沉的。俺活到這把歲數,還第一次看到這麼豐厚的嫁妝呢!”

“咦?武安王妃與武安王不是早就成親了嗎?這是要重新舉辦婚禮嗎?”

“這個我知道!當年,武安王在西北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當時與王妃根本沒正式拜堂。”

“……”

在這熱鬧的喧譁聲中,那一抬抬嫁妝被抬走了,從楚府到武安王府的這一路,人山人海。

整座慶遠城都在討論這個話題,喜氣洋洋。

這一日,楚府迎來了不少賓客,陸家人、卓家人乃至無虛道長都登門來給楚蓁添妝。

楚家的燈火徹夜不熄,直亮到了天明。

冬月二十六日,天才矇矇亮,楚蓁就被陸四夫人和全福人從衾被裡拽起。

雖然大禮在黃昏,但作為新娘子,楚蓁在白天尚有許多禮儀,這才雞鳴,就不得不起身。

她坐到梳妝檯前一個勁地打著瞌睡,懶洋洋地任由喜娘伺候她洗漱,梳妝打理。

新娘子的妝容、首飾與嫁衣都十分繁複講究,光穿衣、梳頭、打扮就花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完畢。

當那沉甸甸的九翟冠戴到楚蓁頭上,她已經覺得全身上下都僵了,頭更是昏沉沉的。

接下來的禮儀流程,她完全是被動為之,喜娘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由著或眼熟或陌生的女眷們進進出出,她的腦子完全放空,只負責低頭含笑。

到傍晚時,忽聽外頭噼裡啪啦一陣喧鬧聲,鑼鼓喧天,有小丫鬟興奮地拎著裙裾跑來:“王爺來迎親了。”

喜娘給楚蓁蓋上了蓋頭,與丫鬟海棠一左一右扶起楚蓁,沿著鋪好的大紅地毯往前走,一直來到正廳。

裴錦之在過五關斬六將後,也來到了正廳。

平日裡總是一襲白衣如雪的他,今天穿了一襲大紅色的新郎吉服,鮮豔的吉服上繡著金燦燦的龍紋,襯得他丰神俊朗,風采奪目,連那絢爛的驕陽都為之黯然失色。

連喜娘都看得愣了一下,聽到後方傳來女眷們的竊竊私語聲:“傳言誠不欺我也。這武安王還真是跟畫上人似的俊美。”

“有這樣漂亮的郎君,王妃還真是有眼福。”

喜娘心裡深以為然,很快回過神來,乾巴巴地提醒道:“該拜別父兄了。”

楚蓁頭頂著紅蓋頭,看不清楚方向,只能在喜娘的牽引下,與裴錦之一起面向上首的楚北深,敬茶行稽禮。

楚北深微微點頭,眼角微紅,力圖平靜地叮嚀道:“蓁蓁,我和你大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看著跪在蒲團上的女兒,他忍不住想起了另一道與女兒十分相似的身影。

當年妻子陸氏也是在這個年紀嫁給了自己,沒想到短短几年他們夫妻就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