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卿 作品

第433章 破曉之前

古制鈴鍾,聲音明顯令人身體和精神感到不適.......

幾乎是瞬間,一直附在我內心深處的那一抹猜疑被徹底揭開,露出了已有所察的答案——

攝魂鈴。

龍湖下那位至今不知道名字的仙人,八成是被五脊羨通神‘木下三郎’收養的徒弟。

這位徒弟當時不知為何背叛了木下三郎,捲走師父的法寶之後,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龍湖,用此鈴來蠱惑人同他交易,啖人血肉。

那個偷盜攝魂鈴的‘賊’可能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龍湖的‘安逸生活’會被自己最瞧不上眼的人推翻,到現在生死不明。

“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按我的想法,那仙人哪怕沒死,應該也會跑走......但人生最忌‘我覺得’還有‘猜想’這種想法。”

陳冬春許是沒有等到回應,怕我們誤會,語罷還不忘填上一句:

“你們也知道,現在留在村子裡面的人,全部都是聾子,哪怕是那聲音還有引誘人,我們也是聽不到的。”

“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有固守這片龍湖,讓前人安息,讓後人不步上前人的道路。”

這位鄉村老師的聲音並不大,可話語落地的時候,卻擲地有聲,如此令人信服。

我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眼看著陳冬春老師步入夜色,這才將我的猜測和公輸忌說了一遍,道:

“看起來龍湖還得待一段時間,起碼得確定那個偷盜攝魂鈴的‘賊’到底有沒有死,攝魂鈴又去了何處,爭取早日把你的頭疾治好。”

公輸忌寬衣的手頓了一下:

“......不必費心,如果萬一那東西被壓在龍湖底下沒有死,我們去找攝魂鈴的時候把那東西喚醒,又是一輪浩劫。”

“況且,你的情況也.....”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無非就是拿他的頭疾,和我如今偶爾會聽不見聲音,且失去記憶的事情對比。

我原先不想治療我自己,所以拒絕了去醫院,而公輸忌如今也不想因治療自己的頭疾,讓我犯險。

可我現在後悔了。

“等找到攝魂鈴,我就去醫院。”

我輕聲道:

“我會好好看病,好好吃藥,爭取多活幾年,我的長輩...應該也是這麼期待的。”

“而在此之前,先看你的病。”

“畢竟現在荒郊野嶺的,也沒有醫院,況且我們都已經來到龍湖,總得看一眼再走,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公輸忌小聲提醒:

“‘來都來了’。”

我的視線越過公輸忌,看到掛在屋內的一片小鏡子裡,清晰反射出我自己的身影,以及......唇邊無法忽視的弧度。

那抹笑有些陌生,我似乎很久沒有這麼發自內心的高興過:

“對,來都來了。”

“況且,我們也不是非得上去和龍湖下面的東西硬剛,我們可以設個供奉的小壇,將木下三郎引來此處,讓他們狗咬狗。”

公輸忌眉眼緩緩舒展開來,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一有不對,馬上跑。”

我也點頭稱好。

外面的夜色乘涼如水,公輸忌將單人床讓給了我,自己睡在簡易鋪就的地上,可我翻來翻去就是睡不著:

“公輸忌。”

“在的。”

“公輸忌?”

“在的。”

“公輸忌.......”

手上的木連理抖了抖,公輸忌有些無奈的聲調從床底傳來:

“你又想要聊一些成人向的話題嗎?”

“明天再聊?今天該睡覺了,子時都過了。”

我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又喊了一聲:

“公輸忌。”

黑暗中傳來一聲短嘆,然後便是——

“在的。”

我又不知疲倦的喊了幾聲,後知後覺自己很像是一個非常呆的大傻子,才堪堪停下這種行為,但心臟還是跳動的厲害:

“你說.......”

“有沒有可能,我們明天早上出門,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洗劫一空,然後押送去龍湖投湖?”

公輸忌沉默了數秒,顯然對我已經有了瞭解:

“龍湖已經沒有湖了。”

我哦了一聲,平躺而下,數秒過後又問:

“那有沒有可能,像書中的黑客棧一樣,我們會被迷暈.......”

公輸忌輕喊了一聲:

“小白。”

聲調要多無奈又多無奈。

我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又陷入了那名為‘懷疑’的漩渦:

“我就是.......有點害怕明天早上一覺醒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怎麼能不害怕呢?

明明我每晚入眠之後,都會夢到初回碗窯的那個深夜,可每次醒來之後,不是在風口浪尖,就是在前方等待我的刀山火海。

不僅連輕鬆片刻也無,甚至周邊環伺的也大多都是一圈極度負面的人。

對她們而言,變臉,背叛,掠奪,就如呼吸一樣簡單。

從前有個名叫大麻子的狗腿子,哭著對我說他當然也想當英雄,只不過比英雄更早找到他的,是慈青女......

他的想法,也就是我如今的想法。

我當然也想愛這個世界,充滿愛與希望,可是自我出生以來,這個世界除了二叔,便也沒有人愛過我呀。

所以,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明天明天早上一覺起來,原本以為美好的一切盡數消失,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甚至.......

甚至連性命都不由我自己,趕鴨子上架一般,把我趕到倒懸山中,讓我面臨死後也不得安息的‘真相’。

手上的木連理動了動,公輸忌的聲音似乎永遠那麼輕柔和緩:

“......睡下吧。”

“哪怕再不希望有明天,明天也總會來臨的。”

我從未如此清醒過黑暗的遮掩能力,我盡力抹除臉上的溼意,將聲音調整好,這才說道:

“你不應該說些‘不會的’‘放心吧有我在’之類的話嗎?”

“我還以為你對誰永遠都會耐心的表達關懷,表示安慰,怎麼你現在和我都差不多悲觀了?”

公輸忌言語中夾雜著幾分無奈的笑意:

“公輸忌這三個字,難道在你心裡,和中央空調就這麼像嗎?”

“我也不是對誰都......”

他後面的話很輕,哪怕在無聲的黑夜中,我也沒太聽清,於是,我只能復又問道:

“什麼?”

公輸忌沒有回答,只是說道:

“我們倆又沒有戀愛,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耐心是留著哄戀人的。”

這好像也沒錯。

非親非故的,也沒必要非要聽對方一句好話。

我應了一聲,被這插諢打鬧驅散了大半懼意,迷迷糊糊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