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狗 作品

第107章 血緣裡的人(第2頁)

 第二次見面穿的衣裳與今天穿的衣裳一樣,青布褂子,穿一雙剛打了油的舊皮鞋,肩上背一個公文包一樣的帆布文件包,站在潘達火鍋店下面上長梯的馬路邊,那時上午九點不到,他將和潘宏起來去店裡,遠遠看來他在原地轉來轉去焦急等待的樣子格外令人心酸,雖然一生與他僅短短數面,但一直記得他站在那裡的樣子,駝著背,無措而緊張的,不停四處張望的樣子。

 與他的第三次見面,信好尚不清楚那是與他的最後兩次見面,仍對他保持謹慎的,客氣的距離與情感,也是太短暫,說起來與外公的事,對他沒什麼印象,老張的事卻格外多。

 小時至今最深的記憶是有一天晚上他同老張放牛回家,在尖尖石底下,天黑的只勉強能看清前面行走的牛和身後背一大背草的老張。有大鳥在旁邊的樹林裡一陣接一陣像嬰兒啼哭一樣的怪叫,身後有一陣一陣的大風吹動滿坡的荒草和樹林,那荒坡再下去就是半坡李拜子的祖墳堆了,反正山裡的婦女孩子到天黑是不敢往那方向走的。

 老張那時笑著逗他怕不怕,他原本還不很怕,聽他一說李家的誰誰誰都埋在下面,忽然心頭直哆嗦,餘光下全是電視上看到的陰森白牙綠眼珠子長頭髮,偏還強撐鎮定的說一點也不害怕,可他的表情和眼神沒逃過老張,老張還是笑嘻嘻的,道那句怕是心頭怕,死都死了還有啷個可怕呢。

 那大約是他八九歲的時候,後來離開家裡出外上學,每每想到外公,首先記起這段記憶,這分明只是件小事,卻無比溫暖和淚目,也總能從那處汲取到滿身的勇氣和力量,說不清是何緣故。

 他是一直很信賴和崇拜老張的,甚至在心裡的地位也是老張第一忠傳第二,老張大約如今老了才看起來有些不中用的樣子,實際小時候記憶裡的都是他很能幹,勤快,威風,而又嚴肅,能氣吞山河,能抵擋千軍萬馬的豪氣形象。以至當他在細細捋直自己身世這團亂麻時只是粗略的回想了一下忠傳和黎書慧就直接跳到了老張與他的所有,而後才來正式回憶名義上那位叫了十幾年的媽媽張忠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