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離合一杯酒 作品

第338章 縣衙府衙各執一詞

李星為了給冤屈的弟弟李強伸冤,不但賣了家裡為數不多的一石糧食,還在當鋪抵押了自己唯一的棉衣,這才湊夠了一兩銀子,去應天府衙門對面,找狀師寫好了狀子。

就在他如獲至寶的捧著狀子,雙手呈給門口的衙役,萬萬沒想到,那個衙役只是潦草的掃了兩眼,就將李星視若生命的狀子,丟了回來,還不耐煩的說了一句話:“你個鄉巴佬,什麼都不懂,來告的什麼狀啊?你是辛縣李家鎮的人,按照規矩,你要想申訴告狀,要去你們辛縣衙門!”

“啊?”李星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為了給弟弟伸冤,他還是習慣性的堆起討好般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您看看這個,這個釋放文書是咱們應天府衙門發出來的啊,麻煩您。。。。。”

沒等李星說完,那名衙役不但揮手打斷李星的話,還直接用隨身的腰刀刀鞘搗了他一下,嘴裡更是罵罵咧咧的:“看什麼?老子在應天府衙門當差十幾年了,告狀的事情還用你說?我們應天府衙門每天發出去多少公文,誰有功夫看那些,反正老子告訴你,想告狀,就按照規矩,一級一級的告,越級上告的話,小心老子先打你個半死,滾!”

被衙役推了一個趔趄的李星,直接跌坐在了衙門口,手中的狀子和釋放文書,也隨之飄落在地上。

李星顧不上屁股傳來的疼痛,趕緊爬過去,將那一份自己用口糧和棉衣才換來的狀子,和弟弟蒙受冤屈的唯一證明文書,小心的撿起來,唯恐被地上的汙穢沾染上,不能繼續使用。

只是,他的這種卑微姿態,非但沒有引起這些衙役的同情,反而惹得哈哈大笑,開始指指點點。

“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是啊,一張破狀子而已,也不知道他撿來幹嘛。”

“別管他了,一個大字不識的鄉巴佬,還學人家告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班頭說的是,您還是繼續給我們講講,那個怡紅院的小紅姑娘,後來怎麼樣了?”

“你小子啊,哈哈,說起小紅姑娘,我可就不困了,話說那天晚上,我陪著咱們應天府李訓導,一起去怡紅院。。。。”

旁邊一臉羨慕的衙役驚呼:“李訓導?就是咱們府裡出名的老學究?他也去。。。。。”

“閉嘴”旁邊年紀大點的衙役呵斥道,“不要命了?人家李訓導可是正兒八經的八品官員,那是朝廷任命的,想要捏死咱們這些不入流的衙役,還不是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背後議論長官?”

班頭看著兩個衙役的對話,滿意的點點頭,拉著年紀大點的衙役道:“還得是年紀大了,才夠得上穩重,比這些毛頭小夥子強多了,以後大家都向人家學學,彆嘴上沒個把門的,瞎幾把胡說。”

“額。。。。。。”年輕衙役本想反駁,班頭你不也是在背後說人家李訓導嘛,還講人家去怡紅院的事,這會倒是說起我們嘴不嚴實了,到底誰的嘴沒有把門的?

可是回想起這位平日裡笑呵呵的班頭,折磨那些犯人時候的兇狠,年輕衙役終究沒有敢反駁,轉而跟著大家開始拍馬屁。

趴在地上的李星,本想繼續再問幾句告狀的一些程序事情,但是當他抬頭,看著應天府衙門臺階上,那些正在嘻嘻哈哈談笑的衙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能蹣跚著腳步,慢慢先返回自己家。

要說李星為什麼不直接從應天府,走去那些衙役所說的辛縣衙門,這還要從地理位置說起,李星家所在的李家鎮,位於應天府的西邊方向,而辛縣的衙門所在,卻在李家鎮的西面方向,也就是說,應天府、李家鎮、辛縣縣衙這三個地方,是一條直線,不管李星怎麼去辛縣,都是要路過自己家的。

所以,李星最終選擇了先回家休息半天,明天一大早再去辛縣縣衙,繼續自己的坎坷告狀路。

當天夜裡,李星也並沒有睡好,自己哄騙老婆,說要賣點糧食家用,結果糧食沒有了,錢也沒拿回來,而且,細心的老婆也發現,他唯一的那一身棉衣,也不見了。

雖說這個家還是他李星說了算,但是賢惠的妻子蹲在牆角默默落淚的情景,還是讓一心為弟弟伸冤的李星心疼不已,為了不讓老婆胡思亂想,李星最終還是和盤托出自己那些錢財的去向。

李氏雖然從來沒讀過書,但是聽見自己的丈夫李星,拿那些糧食和棉衣換錢,並不是用於吃喝嫖賭,而是為了弟弟李強伸冤,當即埋怨道:“我雖然不識字,是個婦道人家,但是這種事你不該瞞著我的,你心疼弟弟,難道李強就不是我的弟弟了?明天早上我給你烙餅,你去辛縣的路上吃。”

看著憨笑的丈夫,又想到這個冬天,丈夫要穿著單衣硬扛,心疼之餘,暗暗決定,不行就再拼湊點布料,找點麥草放裡面,也算能稍微抗凍一些。

有了老婆的支持,李星告狀的決心更加堅定,第二天一早,背上老婆烙的餅子,就向著辛縣的縣衙所在走去。

要說人這種動物,活的就是一口氣,昨夜老婆的理解,讓李星的身上彷彿有使不完的勁,李家鎮去往辛縣的四十里地,李星僅僅用了兩個多時辰,就到了縣衙門口。

看見辛縣衙門口閒聊的幾個衙役,一瞬間李星彷彿回到了應天府衙門口,還是熟悉的官服,熟悉的場景,只不過換了一批人而已。

李星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從懷中慢慢的掏出,那摺疊的方方正正的狀子和釋放文書,這才強顏歡笑的哈著腰上前:“各位官差大哥辛苦了,草民是咱們辛縣下轄的李家鎮村民,今天來衙門有事稟告,還請幾位大人行個方便。”

聽見李星的話,幾個衙役全部把目光集中到了一位中年男子身上,可能那個男子是這些衙役的班頭吧。

男子先是清了清嗓子,並沒有伸手接過狀子,而是傲慢的抬起頭,用眼角瞥著李星,拉長語調問道:“你是李家鎮村民?來衙門稟告何事啊?”

“官差大哥,草民的弟弟。。。。。”還沒等李星陳述自己弟弟的事情,就被旁邊一個衙役大聲的呵斥聲打斷:“放肆!大哥也是你這個草民叫的?你眼前的這位,可是咱們辛縣三班衙役總班頭,要叫大人!”

李星被這句呵斥嚇了一下,從沒進過衙門的他,趕緊跪下認錯:“是是是,大人說的對,草民沒見過世面,大人不要見怪。”

“嗯”班頭一副很受用的樣子,“本班頭不會和你這種鄉巴佬一般見識,說吧,來衙門什麼事情?要告誰啊?”

“這。。。。”李星一時語塞,回想了一下弟弟的冤屈,他一個不懂律法的老百姓,只是想來討個說法,可是思來想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告誰。

看見李星茫然的神情,班頭皺起了眉頭:“你不知道要告誰?那你跑到衙門來做什麼?這裡是你這種草民亂跑的地方?小心本班頭治你個擾亂治安的罪名!”

看見班頭上來就要治罪,心亂如麻的李星,突然想到,弟弟的冤屈是應天府衙門造成的,那麼自己要想伸冤,應該就是要告應天府衙門吧?

想到這裡,李星這個半輩子沒打過官司的農民,脫口而出:“啟稟大人,草民要告的,是應天府衙門。”

“什麼?”

“大膽!”

“這人難道是個瘋子不成?”

李星的話一出,惹得一眾衙役大驚失色,就連那個班頭都是臉色鉅變,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我耳朵出問題了?你剛才說,你要告誰?”

雖然看見那些衙役失態的情景,李星知道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但是自己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告誰,只能硬著頭皮說:“大人沒有聽錯,草民要告應天府衙門。”

“哈哈哈”

“這人八成是失心瘋了。”

“跑到縣衙告府衙,這也算開天闢地頭一回了吧?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是啊,老子在衙門當差快二十年了,這種事還是第一回見啊。”

“別說見了,那話本也沒有這麼寫的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了,別議論了”班頭低聲制止了其他衙役的討論,轉頭收起臉上的戲謔,嚴肅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星的衣著,又仔細看了看他的胳膊、脖子膚色,確定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

但是班頭就是班頭,比其他衙役的心思深沉了幾分,他唯恐是那些愛好私訪的官員,故意來試探自己,所以又警惕的向四周觀察了一番,發現沒有可疑之人,這才開口道:“誰讓你來這裡告應天府的?”

“沒人讓我來啊。”

“那你要狀告應天府的哪位官員?”

這一問,李星更加迷惑了,思來想去,自己去應天府也就只見過那個衙役兩次,連應天府的官員都是誰,自己都叫不上名字,到底要告誰呢?

班頭看見這個農民又擺出一副迷茫的樣子,為了徹底打消心中的疑慮,再次追問道:“你到底要告什麼事情?”

班頭的這句問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李星趕忙重新呈上狀子:“大人請看,這是我的狀子,我的弟弟被應天府衙門錯判九年勞役,最後勞累過度去世了,我想給他討個公道,所以就去應天府衙門告狀,誰知道人家說,草民是咱們辛縣的人,所以要來辛縣衙門告,所以我就來了。”

隨後,李星害怕剛才自己的回答惹惱了班頭,繼續解釋道:“大人剛才問我要告誰,我也不知道要告誰,也不告哪個官員,我想這件事既然是應天府衙門搞錯了,那我就告應天府衙門吧,草民沒有文化,說錯了話,大人請多多擔待。”

班頭聽完李星的解釋,又仔細看了狀子,最後確信周圍沒有幕後主使,這才終於肯定,眼前的這個農夫,就是一個愣頭青,放下心來之後,回想剛才自己如臨大敵的模樣,肯定落在了這些手下眼中,自己往日的威信恐怕降低不少。

想到這裡,班頭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就連面前臉上陪著笑的李星,也彷彿在嘲笑自己小題大做,只見班頭憤怒的三兩下就撕了狀子,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罵道:“大膽刁民,竟然敢擾亂衙門秩序,戲弄官差,真是無法無天,來人那,將這個目無法紀的刁民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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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班頭髮火的命令,其餘衙役唯恐引火燒身,抽出身上隨身攜帶的木棍,衝上去劈頭蓋臉的就打向愣在原地的李星。

“班頭說的對,這人就是個神經病,該打!”

“我打你這個刁民,居然敢戲耍大爺!”

“你這種無事生非的草民,打死都活該!”

被這幫衙役打的抱頭蹲下的李星,低頭看著那已經被撕碎的狀子,眼前浮現出自己辛辛苦苦才種出來的一石糧食,還有那這輩子二十歲成親才穿上的第一套棉衣,身上被打的地方反倒不是很疼。

這些衙役眼看李星抱頭蹲下後,就一直呆呆的看著地上,也不知道閃躲,手上的棍子也漸漸停了下來,畢竟萬一鬧出人命,到時候班頭可不會承認自己下過什麼命令。

感受到那雨點般的棍棒停下來,李星抬起滿臉血汙的臉,痴痴的向班頭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撕了我的狀子?我沒有擾亂秩序,我沒有戲耍你們,我只是想給自己死去的親生弟弟要個公道,你們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到底錯在哪裡。。。。”

班頭害怕李星就這麼滿身傷痕的在衙門口糾纏,為了儘早打發掉這個頭腦不清的人,班頭清了清嗓子道:“本班頭就告訴你為什麼,因為按照大聖律法,哪裡出的錯誤,就去哪裡伸冤,就算應天府的這份文書錯了,你也該去應天府糾正,你跑辛縣衙門來幹什麼?難不成縣衙還能管的上府衙不成?真是荒唐!”

“啊?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