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宋壯武將軍 作品

第219章 襄陽暮(四)

披風是隻有病了才裹,我們官將絕不裹披風,我記憶中只有剛參軍十幾歲不知道這事,還天降大雨被淋了個落湯雞才當眾裹了一次,其餘二十多年裡從未裹過一次。

 下雨天寒風入懷,秋雨寒涼,我的鎧甲冰冷溼重,我很冷,但我沒敢裹,我腦海裡想過想裹,但是沒有,因為我是將軍。

 我的兄弟也冷,我不能給他們每人發一件披風,我只能安定軍心,讓他們心裡熱一點,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然?你裹披風影響軍心!

 寒露節氣前,原本天還很熱,熱了好幾天,沒防備突然變天了,我們衣服沒到。我沒禦寒衣服,我們都是單衣,連著凍了幾天,那天隱約發燒,我還是撐著巡營,結果當晚回大帳就栽到地上,高燒不退。

 軍中勉強找來厚被,蓋在身上,那時我臉已經燒的通紅了。

 古代被子死沉,不是棉被,厚織物。千年感覺,和鐵塊差不多,壓上去足夠憋死人。

 不然古代用被子悶死人是怎麼悶的,原因就是在這。

 我蓋過,那時候恰好體虛,差點沒把我壓死。

 現在是我身體最差的時刻

 很遺憾,蒙古人又上來了。

 這蹲了這麼大一夥南宋正軍,蒙古人當然要來會會我們!

 “兀那漢人!”

 馬背上蒙古人刀鋒前指,故宋大軍舉軍應戰!

 然而,此戰我並未參戰。

 絕對不能輕易生病,不然隨便一個小病發燒冒寒就會讓你的狀態猛地下去一截!這你敢上去?!你多大膽子!

 披風是不會裹的,但那天我裹了,我發了高燒,我裹著披風顫抖的縮在軍帳裡,不敢讓軍中兄弟看到我這副模樣。

 我們最怕打仗時得病,想讓一個將軍退出戰場太容易了,只要他得了感冒,重感冒,那這個將軍就只能縮在後面。

 “將軍豈可無馬?”

 雨中的兄弟,雨幕中黑馬嘶鳴,騎著我的戰馬的兄弟。

 自家兄弟,豈可無馬。

 傷病復發,我裹著披風,看著麾下將領替我出征,低矮的身形,微笑著對我兄弟說了句;騎我的吧。

 他座下的戰馬很差,是配發的,和黑風比差了一截,

 沒騎兵,馬還差,我們的馬普遍低北地馬一頭,少數好馬只有我們騎乘,甚至我的兄弟還有被拿滇馬充數的。

 這馬負重低跑得慢,比我們的馬還要再低半頭(這是山馬,還真不是平原戰馬,平地打衝鋒還真不是他的活)。所以這馬都被我們打給步兵官佐,讓他們騎,好馬換給騎軍統一聚集,餘下僅以充當代步工具。

 對此步軍官佐一度罵聲連天,但最後也老老實實的騎馬上去了,因為也知道,沒有辦法。

 我把戰馬換給了他,臨走前他勒馬轉身笑著轉身說了句,將軍豈可無馬?

 “打完,我還你。”

 我兄弟騎著我的戰馬,長長的人影,消失在了夕陽的邊際。

 步將兄弟,他騎的就是滇馬,步軍統領,他要上去衝陣,代替我,因為我病重到馬槊都舉不起來了,結果我兄弟上去就戰死了。

 當時蒙古人恨極了我,因為我殺了他們很多人,所以他們就瞄上我了,只要看見騎黑馬穿將官服的都攢射。

 我有絕招,馬上撥箭傷不到我分毫,可憐我兄弟沒經歷過這種戰鬥,上去就戰死了。

 回來的時候黑風低低嘶鳴,身上也捱了好幾箭,都是我歉疚最多的兄弟。

 打仗的時候最怕死將軍,將軍一死軍隊真的完了,就在戰場上,一旦我當場被殺,將旗在全軍將士面前被砍倒,士氣直接崩潰。

 只要我不死,哪怕再苦再難還能撐,因為心勁沒散,我死了就全完了。

 最能打的都讓打死了,帶頭的都玩完了,我不跑幹什麼?

 那回轟的一下差點崩潰,一看還以為我死了,人家哪知道換馬了!黑馬紅風一看就是我,結果親眼看著“我”被一刀下馬,當場就要崩潰了。

 將官們驚恐之下雙眼圓睜,要不是他們拼死穩住陣勢,那回就完了。

 最終親軍搶回了他的身軀,我見到了他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