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獅 作品

第324章 堂會盜寶

茶樓上的於天任正在專心致志的聽一個小姑娘唱大鼓書《黛玉葬花》一折,冷不丁有人在後面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害他嚇了一跳。

回身一瞧。

嚯!好大的一顆腦袋。

“哥呀,給您道喜了。”小山子嬉皮笑臉,沒正形的樣子。

“先喝碗茶。這些點心都是我給你點的。”

於天任好大方,不能叫小山子白幫忙,所以提早給小山子要了幾樣小吃,算是對小山子的答謝。

小山子也不客氣,抓起點心就往嘴裡填。

一口氣吃了個溝滿壕平,拿茶水順了半天,好歹算是把卡在嗓子眼兒裡的一塊棗泥酥皮衝了下去。

“哎呀媽哎,差點兒噎死了我。”小山子沒出息的笑著說。

“怎麼樣?”於天任小聲問:“問到什麼沒有?”

小山子呲牙一笑,把大腦袋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今晚上,那隻八寶雞公壺是主角。安貝勒每次款待貴賓,必會將那隻壺拿出來,說是讓大家夥兒幫著品鑑,實際上就是為了顯擺他家裡有寶貝。”

於天任舒了一口氣,如此一來,事情就比較好辦了。

“晚上我幫您,您設法混進去,等到雞公壺拿上桌,我把電閘給他拉了,您趁著黑燈瞎火把壺拿走。記住了,別走正門,走後門。”

“好,這招很好,就這麼辦了。”

小山子繼續壓著聲音說:“那我這就回去幫您安排著,今晚上來得客人多,門口接待的不見得誰都認識,你不難混進去。”

說罷,呲牙嘿嘿一笑,對於天任很有信心似的。

“但願一切順利吧。”於天任反倒是沒多大的信心。

“我走了呀,您提早準備準備,咱晚上見。”

說罷,小山子咯噔噔下了樓。

於天任沒動身,又要了一些點心,一邊吃著喝著,一邊品味著大鼓書裡面的詞兒,一邊琢磨今晚上如何才能穩妥的混進“貝勒府”。

這一坐,可就坐到了天黑。於天任認為時候差不多了,於是結賬下樓,慢慢悠悠往那所明明不是貝勒府卻非要叫做貝勒府的大宅走去。

正愁找不著混進去的法子,突然聽到前面有人罵大街。

抬頭一看,有個上了歲數的老頭兒,正在罵一個十幾歲、骨瘦如柴的少年,由於火氣大,還往少年的身上踹了好幾腳。

於天任是個熱心腸,最見不得有人被欺負。於是上前,勸老頭兒消消火氣,有嘛事不能好好說,值當的要打人嗎?

老頭兒讓於天任給評評理,他說他是榮慶班管抬箱子的,本來要將一口箱子抬進貝勒府,可這小子越到關鍵越是屁事多,非說擰斷了腳骨,說什麼也不往前走了。

於天任往一旁一瞧,果然有一口黑漆漆的大箱子。

少年哭著說,自己的腳一動就疼得鑽心,不是他偷懶耍滑,是真得傷了腳骨。

於天任心中大喜,忙對老頭兒說,這個忙他願意幫,正好他也要往貝勒府去幫忙,不如由他代替這個少年將箱子抬過去。

老頭兒自是高興得很,於是趕緊作揖,連道辛苦。

於天任扶起那個少年,讓他慢慢走著回家。

少年十分感動,抹著眼淚離開。

“走吧。別耽誤了吉時,安貝勒不是好脾氣的主兒,誰要讓他不高興,他指定也要叫誰不高興。”

“對對對,您說得對。您辛苦,咱這就走。”

老頭兒邊說著,邊將杆子的一頭扛上了肩。

於天任扛起另一條,與老頭兒徑直朝著貝勒府走去。

由於正門是迎接貴賓的地方,所以一切閒雜人等皆有後門出入。

於天任正愁不知道後門在什麼地方,這一來,反倒是幫他認清楚了位置。

放下了箱子,老頭兒連連道謝,於天任則是客氣幾句之後,假模假式地忙活起來。

安貝勒今晚上起碼找了不下五十幾個小工,多誰少誰,根本沒人注意,於天任一會兒掃地,一會兒幫著上果盤,儼然就是個打雜的小工。

“哥呀,我就說您有本事混進來。”小山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用極小的聲音跟於天任說話。

於天任一笑,朝著小山子擠了擠眼兒,沒說什麼。

“瞅見那張最大的桌了嗎?”小山子朝著正中位置,一張鋪著紅布的大桌子努了努嘴,“今晚上安貝勒家的老太公就坐那裡,最有頭有臉的幾位配坐,安貝勒指定會把雞公壺拿出來顯擺,您只要看見雞公壺拿上桌,您就溜溜達達靠過去,到時候我一拉電閘,嘿嘿……”

小山子朝著於天任飛了飛眉毛,他心裡要說什麼,於天任很清楚。

“你知道電閘在哪屋嗎?”於天任小聲地問。

“早就找好了,放心就是了。”小山子呲牙笑著說。

“好嘞。”於天任回以微笑,“哥哥我可指望你了。”

“沒得說。得嘞,您忙著,我去別處看看。”

說著,小山子閃身沒了影。

於天任為今晚上格外順利而沾沾自喜,一邊假裝忙活著,一邊偷眼往四外看……

嚯……這麼老多的人呀。其中很多都是上流社會的人物,有穿長袍馬褂的,有穿西服拄文明棍的,也有穿燕尾大氅戴高禮帽的。

要不說還得當有錢人呢,瞧瞧,多氣派呀。

於天任心裡面酸溜溜的,為自己是窮根子出身而感到自卑,但同時又不服氣一輩子只能當窮鬼,所以才會在心裡面一個勁兒冒酸水。

那是……

呀!那不是季八爺嗎?他也在邀請行列呀。

有季八爺,會不會也有老九呢……

正踅摸著,忽聽身後有女子的笑聲。

於天任回頭看了一眼,趕緊又把頭轉了回來。

可不正是老九麼,正跟一幫子名媛貴婦,以及安貝勒的幾房姨太太,府上的幾位小姐聊天說笑呢。

今兒老九穿得是一件連體洋裝,也不知道鑲嵌了什麼物什,亮閃閃,那麼多女人當中就數她最乍眼。

“唉!”於天任心裡憤憤道:“我他媽要是還跟老九在一塊兒,我今晚上就不至於偷偷摸摸做賊了!”

恨歸恨,也僅僅是恨自己,人家老九是天上的仙女兒,自己就是個地上的臭賊,別去坑人家了,老老實實做你的賊吧!

“我他媽盯你半天了,不好好幹活,瞎踅摸嘛呀!瞧你那倆眼珠子,賊溜溜的,那些女人也是你配看的,你不怕把你那倆眼珠子看瞎了!趕緊好好幹活,再看就給我滾!”

貝勒府裡敢於兇巴巴對待別人的,除了安貝勒之外,對人最刻薄的就數管家了。

於天任低著頭,連忙說是是是,端著空托盤,頭也不敢抬地去了後廚。

“喂!過來,就是你,別傻乎乎在那兒杵大個兒了,把這個端出去。”

有人招呼於天任過去,於天任趕緊低著頭,三步並作兩步到了那人跟前。

一個玻璃托盤,上面擺了一些高腳杯,外加兩瓶洋酒。

“放哪桌?”於天任端著托盤傻兮兮地問。

“嘿呦喂,真他媽土包子,你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於天任搖頭,嘟噥道:“有嘛名堂?”

“得嘞,這也不怪你,瞧你這副窮酸相你就沒見過洋人怎麼辦酒席。洋人不像咱們,人家不是把酒放在桌子上,而是滿處問人要不要喝點兒。你端出去,見了男的,你要說,先生要不要來一杯。見了女的,你要說,女士要不要來一杯。你不會連這種話都不會說吧,你把我當外面的爺,你說說我剛才教你的話。”

“爺,您老來一口。”

“我去你媽的,你傻呀?要說先生,要不要來一杯。記住了,要笑。把你滿口的牙全都呲出來。來,再試試。”

於天任使勁把嘴茬子咧開,呲著滿口牙,跟要吃人似的,含糊道:“先生,要不要來一杯?”

“我的媽唉,你還是別笑了,我怕你把外面的先生女士給嚇著了。行了,就這麼說。傻不拉幾的,打哪兒找來的,怎麼這麼廢物呢……”

於天任懶得聽人家數落自己,端著托盤到了前院。

嚯!更熱鬧了,多數人已經落座了。臺上也開始唱響了大戲,扮成楊延輝的角兒一板一眼地唱了起來。

於天任懂戲,知道這出戏是《坐宮盜令》。

好!

他盜令牌我盜壺,今晚的賊不止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