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漢三san 作品

第72章 菩提

王從鈺摸了摸蘇逢春的頭,卻並不想讓跟蘇逢春說她想的不對,這事兒哪有對錯,只不過處在的位置不同罷了。

蘇逢春曾經窮苦過,自然更能感同身受。

王從鈺雖然從小就生活的錦衣玉食,從來也沒有短過缺過什麼,不過王從鈺從前在大理寺任職的時候,也見過不少人間疾苦,許多百姓忙碌一年最後卻連‘腳稅’都交不上,最後被逼的家破人亡,只能去人家家裡做工。

王從鈺不是不知道。

只不過他到底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些,也不曾設身處地地感受那些絕望和痛苦,便只是知道這個事兒,也只是感嘆兩聲,並不能真正的讓王從鈺痛其體膚。

當然王從鈺還能體會這些人的不易已經是世家裡面比較感性的那一類人了,沒有經歷過苦難的公子小姐們多得是人有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對於他們來說手中隨意留下來的沙礫卻是多少人一年的口糧和收成,身處在這樣的高位幾乎以憐憫的心去俯視下面的人,許多人的同情也只不過是裝點他們的華衣罷了。

至少王家家世清廉,家風又有以身立命的傳統,從家教上便與那些人不同。

甚至長於深閨的王隰和也曾在災年的時候帶著面紗跟著王石一起施粥,所以說王家上下已經算是很‘接地氣’的了。

因此蘇逢春說出這樣一番話,王從鈺仍然是十分動容。

世人都說,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

蘇逢春從到了藥靈山以後吃喝就不曾短缺過,後來又救了王從鈺到了京城,那就更是一躍成為‘權利’的一部分了,雖然蘇逢春無知無覺,但是當權利的波及範圍廣泛的時候,總會有或多或少的被惠及。

再後來蘇逢春還進宮救了賢妃娘娘,面見天子。可以說是見到了權力的最高層,也見識過這個世界上最繁華鼎盛的地方。

可是歷經千帆,蘇逢春卻還能以最原本的初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俗世的繁華沒有迷亂蘇逢春的眼睛,也沒有讓她迷失在權力的慾望和鬥爭之中。而正是因為她見識過這個人間的高和低,所以對於許多事情更是無奈和憤慨,也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懸壺濟世救濟天下的心。

她永遠純粹,永遠熱忱。

山間的融融和風怎麼會被慾望的黑血所染卻。

這也是蘇逢春最珍貴的地方所在。

王從鈺明白,也見過多少人被權力燻紅了眼,在暴風驟雨的旋渦中變成了鬼。

“是太過繁瑣了些。”王從鈺小聲的跟蘇逢春說著,又笑了笑,“不過這總是人家的府邸,咱們也說不上話。”

蘇逢春乖巧得點點頭,跟王從鈺說,“我知道的。”

“哎呀,不該說這些的。”蘇逢春捂了一下自己的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總的是朱家自己的錢,人家願意擺著花還是撒著玩都跟她蘇逢春沒有半分錢關係,別說是蘇逢春,只怕是朱老夫人都沒有本事讓自己的兒子散盡家財廣施善緣。

人嘛,總是說的容易,當事情真的到自己的身上時,才會知道艱難和猶豫。

不過王從鈺點了一下蘇逢春的鼻子,又牽過蘇逢春的手邊走邊說,聲音壓得極低,“不過逢春說得是。”

“有逢春這樣的心,便是好的。”

蘇逢春面對王從鈺對自己的誇讚卻不以為意,擺了擺手,“你又亂誇我了,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只不過是說了兩句話而已。”

“話誰都會說。”蘇逢春鼓了鼓腮幫子,看起來像極了啃著松果的小松鼠,因為她的這個動作,雙眼都眯成了月牙狀,看著可愛極了。

簡直就像是熟透的李子一樣,晶瑩飽滿。

王從鈺看著眼前的蘇逢春,突然想起從前與王隰和和趙令璋出去玩耍的時候,兩個人曾經評價過蘇逢春是顆菩提果。

初聽的時候王從鈺還沒怎麼在意,到了這一刻卻覺得趙令璋這句話說的真是不錯,不對,應該說是十足的貼切。

因為她不懂,所以說出來的話都是無意識的。

並不是為了什麼特殊的目的或者是表現自己的恩情,只不過是因為這一刻蘇逢春真的是這樣講的。

佛法說,這菩提是釋迦牟尼悟道成佛的地方,而菩提果,也象徵了佛家的慈悲,憐憫眾生,萬事平等。

如何不像是蘇逢春這般呢。

王從鈺這樣想著,心中感慨無限。

...

幾人到了朱府的正堂就坐,雖然王從鈺和蘇逢春幾人都是小輩,不過他們畢竟是代表王家的貴客,又給朱家送來了伊兆這麼個人物,所以位置就在朱家二老的後面。

王從鈺和王隰和知道這是朱家的美意,不過按照規矩來說他們還是要推脫一番表示自己的客道,誰知道王從鈺還沒開口呢,蘇逢春聽到自己要坐在這裡就一屁股坐下了。

嗯...動作行雲流水,一絲猶豫也無。

王隰和和王從鈺原本還站著想跟朱家大爺推脫一番,結果一轉頭就看見蘇逢春已經老老實實地坐在木椅上面,還一臉無辜的看著二人。

當然,對於蘇逢春來說的確是無辜,她哪裡懂得什麼推脫待客的道理,蘇逢春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讓她向東她決計想不到往西去的那種人。

“嗯...你們怎麼不做呢?”蘇逢春看著還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朱家的大爺剛才已經安排了位置,為何王從鈺兄妹還不坐下呢。

說實話來的時候就是朱府安排的車馬,那四邊的座位都鋪上了厚厚的軟墊,便是坐在上面如同立在雲端一樣愜意,而且馬車內部也足夠寬敞,還有各色糕點。

儘管如此,過長的旅程對於蘇逢春來說還是一種疲倦。

剛才又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沒吃沒喝的蘇逢春這會兒早就累的不行,原本就簡單的大腦就更想不了那麼多了。

蘇逢春望著二人咧著嘴笑了,然後小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還主動招呼著王隰和和王從鈺,“快來快來,這兒還有茶點。”

蘇逢春倒是個自來熟的性格,絲毫不覺得陌生和羞怯。

還是朱老夫人先笑起來,拉著王老夫人的手問道,“我的好妹妹,這麼個妙人是誰?”

“是你孫女?”

王老夫人瞧著蘇逢春這樣也是歡喜,便是蘇逢春做什麼她都覺得可愛。老人家都喜歡這樣喜氣討人的孩子,更別說蘇逢春長得就是一副可愛模樣,說出來的話也讓人喜歡。

“不是。”王老夫人笑著擺了擺手,又跟自己的老姐妹介紹蘇逢春,“這是我孫兒媳婦。”

“這丫頭伶俐孝順,我特別喜歡。”

朱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又跟著王老夫人一齊誇起來蘇逢春,“我的好妹妹,你上哪兒去尋得這樣一個出色的姑娘?”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於是情況就變成了蘇逢春只不過是招呼兩個人坐下,卻已經被兩位老太太誇得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妙人。

曉是蘇逢春一向厚臉皮,這會兒也羞紅了臉把腦袋縮了進去活像一個抱窩的鵪鶉。

朱家大爺跟王從鈺兩人便說,“既然蘇姑娘都坐下了,你們二位就不必再推脫了。便快些就坐吧。”

“王老夫人與我母親原是舊相識,那咱們兩家便也算是舊相識吧!”朱老大捋著鬍子笑得震天響,“自然是不必客氣。”

王隰和和王從鈺彼此對視一眼,原本也只是按照客套推脫,朱老大都這樣說了自然是半推半就的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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