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安順城巧戲守兵
仙界，三十三重天。
大殿內白蠟盞盞，檀香繚繞，一片煙霧瀰漫。前來上朝議事的官員們穿著白色喪服，陸陸續續走了進來。
“你們說這叫什麼事啊？一連十五天讓咱們給出生一個時辰的嬰兒戴孝。”有人嘀咕。
“誰說不是呢，整個三十三重天上上下下一片縞素，百姓不準嫁娶，真是有礙民生吶。”身旁之人點頭附議。
“小點聲吧兩位，一會兒讓仙帝仙后聽了去，唯恐性命不保。”身後有人好心提醒。
“咚~咚”伴著幾聲威儀的鐘磬聲，紫薇與蝶夢自偏殿上來，俱身穿白衣，蝶夢懷中仍抱著襁褓，邊走邊小聲哼唱著。
“開始議事吧。”落座後，紫薇君無力地吩咐一聲。
“啟稟仙帝，臣有本奏。”一壯碩大臣出列。
“混賬，你聲音太大，嚇到寶寶了。仙帝，殺了他，殺了他。”蝶夢壓低聲音，目露兇光呵斥。
“這……”大臣們頓時議論紛紛，那壯碩大臣更是愣在當場。
“仙帝，你還等什麼？沒聽見嗎？我們的孩子正哇哇大哭呢。”蝶夢將頭貼近襁褓，襁褓中是一個早已腐爛發臭，爬滿蚊蠅的嬰兒屍身。
“好好好，仙后莫急。來人！”紫薇大喝一聲，守殿士兵近前。
“仙帝饒命啊，仙帝，臣雖魯莽，罪不至死啊。”壯碩大臣跪倒哀求。
“仙帝，你聽聽，他到現在說話還這麼大聲，不殺他等到什麼時候。”蝶夢渾身顫抖，嘴唇發青。
紫薇揉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彆氣壞了身子，我這就殺了他。”說罷，轉頭向下一揮手道：“來人吶，把這奇伯推出去斬了。”
“仙帝~仙帝~”那奇伯喊著冤，被士兵們拖了出去。
“他已經死了，仙后別生氣了，他已經被砍頭了。”紫薇君安慰道。
蝶夢點點頭，露出滿意的微笑，看著懷裡的屍身道：“仙帝，你看，咱們的孩子也笑了，他說你做得對。”
“是，是，是。”紫薇君連連點頭，一揮手道：“繼續議事吧。”
一個時辰後，退朝的鐘聲敲響，百官們彷彿逃命一般，急匆匆自大殿湧出，顧不上回頭，生怕走晚了，仙后冒出什麼想法，自己的小命搭在這兒。出得宮門，無意間側頭，發現奇伯沒死，只是被士兵押解在那裡。
正在詫異，就聽身後傳來一句：“諸位愛卿。”回頭，紫薇君不知何時已然近前，眾官慌忙跪迎。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紫薇君一把攙起眾人，快步來到奇伯面前，一揮手，士兵們後退。
“愛卿受苦了。”紫薇君雙手凝於胸前，向前一推，深鞠一躬。
奇伯一愣神，趕忙攙扶道：“仙帝您這是……下官豈敢。”
紫薇滿臉含笑，起身後，轉向眾百官，亦深鞠一躬道：“諸位辛苦了。”百官們受寵若驚，趕忙相攙。
“仙后痛失愛子，肝膽俱裂，近日有些失常，寡人在此，待她向諸位賠禮。想必諸位也能理解，為人父母，痛失愛子之心。過陣子，仙后就沒事了。”紫薇君笑容滿面道。
“是是是，下官們為仙帝仙后分憂，毫無怨言。”百官中有人回話。
“很好，那大家就散了吧，散了吧。”紫薇君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向殿內走去。
百官們出得宮門，來到這三十三重天大街上，街上人聲鼎沸，百姓們摩肩擦踵，與殿內寂寥之景天差地別，雖說無喜樂之聲，但百姓們嬉笑之語聽起來，亦叫人振奮。
“哼，說什麼為人父母，痛失愛子。現在他知道了，怎麼不想想當初，殺了玄廣的孩子時，玄廣是怎樣的心情呢。他的屍骨，才從這城門上撤下去沒兩天。”有人不忿道。
“小點聲吧，諸位，咱們剛剛離開大殿，萬一這人群中有仙帝的眼線，咱們可就完了。”有人咬牙提醒。
“哼，愛彙報就去彙報吧，想當初，我的安順城千頃之地，何其富饒，如今龜縮在這三十三重天，整日裡上朝還提心吊膽的，這城主啊，我不做也罷，誰愛說誰去說吧。備不住哪天上朝的時候，腦袋就沒有了。”安順城主甩手道。
“就是，每天像驚弓之鳥一樣的日子，我也快過夠了。諸位，不如一起去醉仙樓喝幾杯怎麼樣？我請客。”有人提議。
“走，喝他個不醉不歸。”百官們推推搡搡向醉仙樓走去。
“主人，乾脆我趁他們在醉仙樓飲酒時，一把火將其燒個乾淨。”一襲粗麻布衣的鄧鋒衝身旁頭戴斗笠之人道。
那人掀起斗笠，正是紫薇君，望著百官們嘻嘻哈哈遠去的背影，搖搖頭道：“算了，由他們去吧。”
“豈能任由這群宵小如此折辱你和主母，我咽不下這口氣。”鄧鋒雙手攥拳。
紫薇君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些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何足道哉。我們現在真正的敵人是古神天一，他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殺害了我的孩子。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時候不早了，走吧，該回去看看仙后了。”
紫薇君壓低斗笠，兩人消失在人群中。
仙界，安順城外，一片荒林中，地面陡然亮起一座法陣，接著，法陣上方出現一扇傳送門，一容貌俏麗，身穿鵝黃紗衣的女子，從中躍出。
“爹爹，孃親，靈兒回來了。”女子說著，深吸口氣，環視四周，緊皺眉頭。
“奇怪，仙界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靈兒躍至半空，向下俯瞰，只見腳下一片狼藉，到處是深深淺淺的大坑，原本的花草樹木，全被推倒，露出赤紅色的泥土，空氣中瀰漫一股腐敗潮溼的氣味。
“出了什麼事？”靈兒心中一緊，向安順城飛去，離得很遠，就看見城池上方，豎立著一個巨大的橢圓形卵，不斷放大縮小，好似在呼吸。
“這是什麼東西。”靈兒說著用神識一探，猛然後退一步，這氣息過去她雖只接觸過一次，卻記憶猶新，那還是她小時候貪玩，無意間去神界時留下的印象。
“古神如今怎會出現在仙界呢？”靈兒更加疑惑，她壓低身形，來到地面，遠遠打量城門口的士兵，見他們的盔甲樣式，已不是先前的仙界守衛。
靈兒黛眉緊促，本想以她如今的仙尊修為，徑直闖進城去，找城主問個明白。轉念一想，腦海裡浮現曾經跟程浩楠一起在人界歷練時，他交給自己的處世之道，決定還是謹慎些好，畢竟古神出現在安順城，實在有些說不通。萬一，城主與古神有什麼勾連，自己也好探明情況，告知爹爹，讓他派御龍騎過來清剿。
想到這些，靈兒搖身一變，隱藏起自己的仙尊靈氣，換上一身粗麻布衣服，扯下幾把青草抱在懷中，同路上的百姓一起，進入這安順城。
“所有人，快點，快點，排好隊。”一進城門，所有人就被路障趕到一條窄路上，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前方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大鐵鍋，鐵鍋旁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手持兵刃，每個從他們身旁走過的百姓，都得伸出手臂來，讓他們劃一下。
“這是在做什麼？”靈兒有些迷惑，這安順城她過去也來玩過，從沒聽說有如此儀式。
前方的老奶奶聽到她自言自語後，回頭看她一眼，顫巍巍道：“小姑娘，你不是我們這城裡的人吧。”
靈兒有些窘迫，含混應了一聲。
老奶奶搖搖頭道：“難怪呀難怪，你過去是哪個城裡的？怎麼會想著來我們安順城呢？”
靈兒眼珠一轉，隨口說：“我從白雷城來的。”
老奶奶聽罷，點點頭，深吸口氣道：“白雷城如今也不輕鬆啊。我們這兒的主神還沒醒，你們供奉的可是活神吶，都不容易，不容易呀。”
這話說得靈兒一頭霧水，她詫異道：“老人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死神活神的，您到底在說什麼？我們大家擠在這裡，究竟是在幹嘛？”
老奶奶苦笑一聲，一指上方那巨大的白蛹道：“獻祭呀，用我們的鮮血，供奉還在沉睡的主神，以祈盼他早日醒來。”
“啊？”這話聽得靈兒更糊塗了，她剛想再問幾句，就聽一旁士兵呵斥道：“你們兩個，跟緊點，再磨磨蹭蹭的，小心直接殺了你們放血。”
“哎哎哎，軍爺饒命，我這就走，這就走。”老奶奶不敢再多言，顫巍巍邁步上前。
這士兵也比先前蠻橫不少。靈兒若有所思的盤算著，腳下不停，跟了上去。見前面的百姓均愁眉苦臉，默默不言，想必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著實詭異。很快，就輪到了靈兒身前的老奶奶。
“下一個。”壯漢說著，一指鐵鍋。
老奶奶踉蹌著走過去，撩起袖子，露出乾瘦如柴的胳膊道：“軍爺，您行行好，少放我點血。”
壯漢並不答話，抓住胳膊，拿起一旁的彎刀，“噌”的一聲，就在老奶奶胳膊上割了下去，隨後，將她的胳膊，按在鐵鍋邊沿，任由鮮血流進這大鍋裡。
“軍爺，可以了吧，我頭暈。”老奶奶顫聲道。
壯漢冷哼一聲，用力擠壓著她如枯枝一般的胳膊，半響後，凝眉道：“不夠，這隻手沒血了，換另一支胳膊來。”
老奶奶眼圈一紅，後退到：“軍爺，您行行好，饒過我吧。您看我都這把年紀，沒有幾天好活了。”
壯漢冷冷一笑道：“我饒你，誰饒過我？每個人每天祭祀多少血都是有規定的，你若是血不夠，我只好把你的胳膊砍下來，剁成肉泥充數了。伸手。”
老奶奶無奈地搖搖頭，剛想伸手，只聽身後有人嬌叱道：“住手。”
壯漢雙眼微眯，猙獰一笑道：“嚯，來了個管閒事的。怎麼，你要替這老太婆獻祭不成？”
靈兒暗道，糟了，自己如今是仙尊之體，尋常刀劍根本無法劃破皮膚，這一獻祭可就露了餡。
“哼，別逞口頭英雄，害怕了就趕緊滾回去排隊，下一個輪到你的時候，本大爺會好好伺候你的。”壯漢狠狠瞪了靈兒一眼。
靈兒毫不畏懼，眼珠一轉道：“誰怕了，獻祭就獻祭，我來出老奶奶的份額，來吧。”說著，大方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
壯漢攥住她的手腕道：“小妮子找死，我就成全你。”說罷，拿起利刃，“唰”的一下，劃過靈兒手腕，殷紅的血，如泉湧般冒出。
“仔細盯著刻度，可別獻祭少了。”靈兒調皮一笑，無所謂的單手叉腰。
“哼，口出狂言。”壯漢將她的手壓在大鐵鍋邊上，使勁擠壓著靈兒的手臂。
“姑娘，一次獻祭兩個人的血量，可是會要了你的命的呀。老身我不能讓你替我。”老奶奶攥著靈兒的胳膊。
靈兒滿不在乎道：“沒關係的，奶奶，我從小體質就好，讓他擠吧，您幫我盯著點，這血夠咱們兩人份的就行，別讓他擠多了。”
“哎，好嘞，姑娘，你真是個好人，你放心，我這就去看著。”老奶奶擦乾眼淚，一眼不眨地盯著刻度尺。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壯漢盯著靈兒的胳膊，暗中詫異，這血怎麼好似泉水般流不幹呢？眼看就要夠兩份了。本來，自己還想好好羞辱一下這小女子，等了這麼久，也不見她有何異象，倒是自己等得著急，有些心慌起來。
“夠了，夠了，軍爺，停手，夠兩人份了。”老奶奶激動道。
壯漢聞言，冷哼一聲，不情願地鬆開靈兒的手，剛想放兩句狠話，忽然感覺一陣暈眩，不得已倚著鐵鍋，有氣無力道：“這次算你運氣好，再有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
靈兒嘻嘻一笑，做個鬼臉，攙著老奶奶道：“老人家，我們走吧。”
“哎，好好好，我們走，我們走。”老奶奶忙不迭唸叨著，跟靈兒兩人向前走去。
“姑娘，我看你流了這麼多血，怎麼跟沒事人一樣？”老太太滿臉不解，“倒是剛才那個壯漢，咱們走的時候，他面色慘白，好似失血過多一般。”
靈兒嘻嘻一笑，低聲道：“老人家你說得沒錯，我剛才用了個障眼法，他其實放的一直是他自己的血。”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咕咚”一聲，好似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緊跟著，就聽一旁有人唸叨：“大哥，你怎麼了，大哥。”
“啊？”老奶奶驚慌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靈兒聳聳肩道：“沒關係，老人家，他只是失血過多，暫時暈了過去，並未傷及性命。咱們趕快離開此處，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吧。”
“好好好，今日若是沒有你，老婦人我怕是就沒命了。到家之後，我一定要好好做頓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老奶奶連連點頭，兩人消失在城中。
“啪~”靈兒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摔個粉碎，她淚流滿面，哽咽道：“載道仙帝他已經死了？”
“唉~”老人家深深嘆口氣，點點頭，惋惜道，“可不是嘛，他被那玄廣城主和龍羆城主當眾砍了頭，載道仙帝，那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所有的老百姓，沒有不念他好的……”
靈兒感覺心怦怦直跳，腦中嗡嗡作響，老婦人在說什麼，她已經聽不清。
“爹爹，爹爹，爹爹。”靈兒高喊三聲，向後一仰，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