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想念
飛機在夜色中降落。
許君樂隻身下了飛機,身無長物,只捏著一個手機,走到吸菸區,抽出一根菸,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連打火機都沒帶。
他想起下午的時候,他還在看紀蕭笙笨手笨腳的收拾他們要去旅行的行李。
當時冷氣吹的人有些乏,許君樂去書房找煙,翻箱倒櫃,連煙盒的影子都沒找到……
他跑去衣帽間興師問罪,"我的煙沒了,哪裡都找不到,是不是你搞得鬼?"
紀蕭笙忙著將衣帽間弄成偷竊的案發現場,漫不經心,"你不是說不寫論文就不抽菸了,我幫你藏起來了。"
許君樂回憶了一下,他好像真說過這話,理虧道:"那你好歹給我留一支啊,我的香菸社交哲學白跟你講啦?"
紀蕭笙拿出兩件t恤,問他:"你要帶哪一件?"
許君樂望過去,覺得他在發神經,"這不就是同一件?有什麼區別?"
紀蕭笙聞言不得不開始懷疑許君樂是不是有什麼眼疾。
這煙吧,平常就擺在眼前時倒不太想著,越是沒有還他媽的越想抽。
紀蕭笙說的是藏起來了,說明還在這間房子裡。
於是許君樂從客廳開始進行地毯式搜索,一整個屋子全部找完一遍後,他又蹭到紀蕭笙跟前,不由分說,一陣摸索,還真給他在紀蕭笙身上找到了熟悉的煙盒。
紀蕭笙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好笑,"小狗成精了。"
許君樂點一支菸,從未覺得抽菸這麼有趣。
他將煙盒與打火機重新上交給紀蕭笙,惹得紀蕭笙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這麼乖?"
許君樂飄飄然,"下次我還要玩這個遊戲,你記得要藏一個比較不好找的位置。"
紀蕭笙就無奈的看著他笑。
僅僅只隔幾個小時,許君樂看著手中紀蕭笙還未來的及藏的煙盒,閉了閉有些酸澀的眼睛。
再睜開時,眼前就出現了一隻打火機,主人手背上有一朵玫瑰的紋身。
他抬起頭,是一位很年輕的女士,白金色短髮,看起來很酷。
"謝謝。"
許君樂借了火,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響。
他只用伸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接通。很簡單的幾個動作,可是他累的連著些動作也無法完成。
"你看起來不太好,很累嗎?"那位女士問。
許君樂反應變得很遲鈍,靈魂和肉體漸漸分離,他努力換了一個表情,可能看上去還是很奇怪。
他失去了實感,卻有一陣很強烈的傾訴欲。
"我朋友去世了,自殺的。"
許君樂說完這話,又補充,"他給我打了最後一個電話,可我沒接到。"
說到這裡,許君樂眼前又出現一圈又一圈的暈眩感,他再次出了一身的冷汗。
當時他在浴室,剛刷完牙,洗臉時,大理石臺面被手機震出很大的動靜,他看了一眼來電提醒,立刻去劃手機,可惜他手上沾了水,幾次都沒成功……
急的他拿起手機往身上一擦,再準備接通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
他也顧不得臉上直往下滴的水珠,立刻解了鎖,重新撥了回去。
一聲,兩聲,三聲……
沒有人接聽。
許君樂又打了第二個電話。
他坐在馬桶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滴滴滴"的聲響通過耳朵形成一聲聲巨大的迴響,敲的他太陽穴都痛了。
略一沉吟,他立刻在通訊錄找一個叫田思齊的電話,田思齊初中就輟學了,後來一直在森哥的修理廠當學徒。
這次電話通的很快,許君樂沒時間寒暄,直接問他森哥回芸城了沒。
田思齊信誓旦旦,說昨天還碰到森哥喝早酒。
許君樂盼望是自己多想了,拜託他跑一趟森哥家,門敲不開就砸窗戶玻璃進,無論如何都要見到人。
掛了電話後,許君樂的太陽穴一直在突突地直跳,簡直坐立難安。
他抹了一把臉,打開浴室的門。
不能再等下去,他決定要回芸城一趟。
“請節哀。”女士這次手心裡躺了一顆糖,"吃點甜的吧,你會感覺好些。"
許君樂木訥的搖搖頭,又說了一聲謝謝。
"看你這樣,你朋友生前一定是很好的人。"
許君樂眼睛乾燥的已經流不下一滴淚,"他不算太好,只是,他死了,再也沒有人在節假日問我回不回家,院子裡再也沒有人用遺棄的木頭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電動車也再沒人騎了。你明白嗎?這些東西全部跟著他在今晚死去了。"
短髮女士聽得很感慨,"是啊,是這樣的。"
"他不是一個好人,但他是一個個體,他是一個重要的人。"許君樂揉了揉眼睛,輕輕地說。
吸菸室一直有談話聲,坐在許君樂旁邊的女士抽完了一根菸,提醒他:"你的手機一直在響,接一下吧,會有人擔心。"
紀蕭笙該有多擔心他,他們的第一次旅行也因為他泡湯了。
他又開始想念他了。
他是個很糟糕的人,能搞砸一切事,為什麼沒接到那通電話?如果接到了,森哥不會死,他也不會爽約,紀蕭笙也不會為了他那樣的擔心。
晚上許君樂看了機票,打算今晚去,明天回,還能趕上和紀蕭笙的日本旅行。
他打開浴室門,眼中茫茫,鎖住正站在冰箱前的紀蕭笙,走過去抓住他,艱難開口:"紀蕭笙,我今天要回一趟芸城……"
紀蕭笙很快察覺到不對勁,"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許君樂感覺心一直在下沉,他佯裝的沉著,"有些事要處理,我明天一早回來,你等我。"
"我陪你……"
許君樂放開他往玄關走,"下次吧,找個好日子,我帶你去見我奶奶。"
一片靜默,沒有答覆。
許君樂心疼的快瘋了,他轉身,飛奔向紀蕭笙,抱住他,踮起腳亂吻一通,"我必須要去一趟,我保證,明天一定回來。"
紀蕭笙不想讓他走,就像看到郵件的那一瞬間一樣。
他知道許君樂一定是想去的,這小孩在這樣虛無的精神下都能保有強大的好奇心,旺盛的求知慾,沒道理不對這樣的邀請感到動心。
紀蕭笙只用了幾分鐘就說服了自己放他離開。
他比他年長許多,但依舊覺得做一個通情達理的穩重戀人實在折磨,那種深入骨髓的不安叫他每一秒都不得安寧。
就當他犯了瘋病,以前說的種種都不作數了。
只想自私耍賴,什麼都不思考,只把這個人留在身邊。
紀蕭笙握他的手腕,抓的很緊很緊,聲音低的也不能再低,"別走……"
許君樂看著他,眼睛緩慢的眨一下,垂眼的一剎那,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倉皇與心慌。
"我……"
他開了口,有些支撐不住,一句話說了好久都沒說出來,最後他拉著紀蕭笙的衣襟,"我不想走,可是,紀蕭笙……"
他的眼裡迅速聚集了一眼框的淚,"我很害怕……"
眼淚和這句話一起砸向紀蕭笙,他的防線脆弱不堪,就此功虧一簣。
他牽著許君樂的手往大門走去,蹲下來為他穿鞋,出門,按了電梯。
"你……"許君樂遲疑的開口。
紀蕭笙抹去他的淚痕,"至少讓我送你去機場。"
一路無話。
許君樂握著沒有動靜的手機,沒有一個呼吸是順暢的。
下車之前,他握紀蕭笙的手,"我明天一定回來。"
紀蕭笙搖了搖頭,"不要趕,也不要跑,注意安全,慢慢的回來,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我們不缺這一次旅行。"紀蕭笙解了安全帶擁抱他,"一切順利,樂樂,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