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小雪花呀…你要去哪裡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九點，天空陰沉沉地飄起小雪，凌江這座城市近五年以來第一次這麼早下的雪，孩子們歡欣鼓舞地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等待著一場大雪之後，可以堆雪人，人們坐在溫暖的空調室裡，吹著空調，吃著火鍋，嘮著家常，看起電視機裡的新聞…
“我市破獲三百公斤新型毒品，犯罪嫌疑人王平知經我市高級人民法院宣佈被判處死刑，就在今天早上的七點鐘，犯罪嫌疑人被押往刑場執行槍決，關於王平知販毒一事，網上也掀起鋪天蓋地的討論，有人說他為姐姐報仇手刃仇敵，是個英雄，也有人說他是為一己私利破壞萬千家庭的劊子手，也有人說他是替死鬼，但不管怎麼說，危害到社會安全的人最終都會被正義繩之以法，好的，我們來看下一條報道…”
新聞也只是簡單播報，甚至是一帶而過，所有人也只是當個普通新聞，並沒有很多人在乎關注，畢竟這樣的毒販深惡痛絕，早一點槍斃執行死刑是對國家和人民的負責…
但朋友和親人早已經是悲傷欲絕，他們甚至都不能看兒子最後一眼，甚至是屍體都不能領回，只有法院送來的骨灰，上面寫著王平知的名字…
但王平知不希望是父母接手自己的骨灰，轉而拜託譚寒讓李明軒接手，長兄為父，長嫂為母，按照王平知的遺願，將他的骨灰葬在秦悅的身旁，這樣姐弟倆就永遠都不會分開…
時間回到早上五點，譚寒一晚都沒有閤眼，待在監獄室裡和王平知聊了一晚上，他們從天聊到地，從現在聊到未來，從愛情聊到婚姻，這中間也不失歡聲笑語，但死刑執行時間的到來也讓譚寒的心情愈發變得沉重，這一晚雖是不眠之夜，可世間依舊過的很快，心裡好似有一個時鐘，甚至可以精確到每一分每一秒，這是王平知生命的倒計時…
但王平知卻好像一直很樂觀，甚至是轉頭開始安慰起滿臉愁容的譚寒“譚警官，看開一點，人總有一死，不必為我傷心，我最看重的便是友情和親情，我對大哥說替我好好活下去，看看這世間是不是除了苦難之外，還是否有美麗的繁華，肉身雖死，我美好的心願卻可以寄託給我最好的兄弟，這似乎也是一種好的結局吧？”
譚寒紅了眼眶，他拍拍王平知的肩膀“這一點也不好笑，明明有很多辦法可以改變這一最壞結局，可你為什麼偏偏不聽呢？殺了胡進，律師可以有很多的辯護理由，你的最終判決應該是有期徒刑八年而不是死刑啊，我到現在都不能接受你這樣做，好死不如賴活著，周雨婷和李子雄都懂的道理，為什麼你就那麼倔？”
“因為…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啊，我的生活沒有希望，也不想有希望，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痛苦，苟活下去只會讓我內心更受煎熬，哪怕有機會可以迎接陽光和繁華，我也再沒有任何興趣，而我想姐姐啦，想去陪陪她…”
他轉頭看向鐵窗外，驚奇地發現天空飄起小雪，不禁是像孩子一般驚呼起來“譚警官，下雪了哎，今年的雪真的比以往要早不少，看樣子能死在皚皚雪地裡，也是一種很好的歸宿吧，姐姐最喜歡雪了，如果能看見，她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王平知露出內心最純真的笑容，是啊他還是個孩子，又怎麼能不喜歡這皚皚白雪呢，小時候期盼著下雪，這樣就可以和姐姐一起堆雪人，聽姐姐在雪地唱一首兒歌《小雪花》
“小雪花呀小雪花，你的家住在哪，你離我們很遠嗎？你飄呀，飄呀…”
每當心情不好時，姐姐總是會想著法子逗自己，總是會將最好的歡樂留給他，如今天空再次飄起雪花，可姐姐卻在哪裡呢？
姐姐在天堂過的好嗎？這場雪會不會是她給自己的安慰呢？
看著腕上的手臂指針一直在往執行時間上跑，譚寒恨不得將時間撥回，撥回到審判之前，這樣他就能完全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把時間撥回到十年之前並且永遠定格，這樣王平知就能和姐姐永遠在一起，感受最美好的親情與溫馨，然而現實卻是還有半個小時，王平知就要被押往刑場，面對殘酷的死亡…
二十分鐘…
十分鐘…
走監獄門外走進來幾位手持八一步槍的特警，他們告知譚寒，需要驗明正身，隨後押赴刑場了…
譚寒嘆了口氣，一切都結束了…
王平知被卸下沉重的腳鐐，戴上手銬，雙手背在身後，他看向桌子上的那一根棒棒糖，那是他的最後一頓晚餐，一塊錢的棒棒糖便是他汲取最後一絲甜味的美好，“譚警官，能不能將棒棒糖放在我的嘴裡，我想最後再吃一根，好嗎？”
譚寒顫抖地剝開糖紙，將七彩棒棒糖放進他嘴裡，他細細品嚐棒棒糖的甜味，不禁是流下淚水“就是這個味道，十幾年了，原來棒棒糖的味道一直沒有變，好姐姐，弟弟好想你…”
正當特警準備將王平知押赴刑場時，門外卻傳來一陣喧鬧，“快讓我進去！快讓我進去，你們監獄長特許的！”
譚寒望去，只發現是龍梅子被看守擋在門口，他還是道“讓她進來吧，死刑犯可以在死刑執行之前和家屬見面，上面剛剛已經和我通過電話了…”
龍梅子衝過來，看著王平知即將被槍斃，她的眼淚瞬間是落下來，短短兩個月時間，她的短髮已經變成到達肩膀處的長髮，但卻是那樣的凌亂，濃重的黑眼圈，憔悴的面頰，此刻流著淚的她，卻一點也不像是那個令人敬佩的女大佬，倒像是個即將失去丈夫的悲傷小媳婦…
王平知看見龍梅子，有些驚訝，不過他很快也是露出笑容“龍姐，你還是繼續留短髮吧，我還是覺得短髮的你比較漂亮…”
龍梅子沒有說話，只是想要抱著他大聲哭泣，然而卻被特警制止，她就只能看著王平知，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再也不能說出什麼話來，臨別前，明明有很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可直到現在，她卻只能一遍一遍地用眼淚來表達，王平知看著這一幕，不禁是心疼起來，至此，他又怎麼能不知道這個女孩的心意，只不過好像再沒有機會了…
他想為這個女孩擦一擦眼淚，甚至都不能如願，他還是很樂觀道“龍姐，你不是說不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嗎？你可是食言了呀，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我的龍姐應該是英姿颯爽，不會輕易動凡心的呀…”
“我…平知…”
抽泣讓她不能說出話來，王平知看著那雙紅腫的眼泡“好女孩，別哭啦，以後好好地做一個普通人，找一個靠得住的男人過好一段普普通通的生活就好…”
還沒等龍梅子說話，王平知就被特警帶走，她終是敞開了心扉大聲吶喊“王平知，我愛你啊！”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不禁感到悲傷，但執行時間已到，再也留不得太多愛情時刻，龍梅子看著他的背影，一刻也不眨眼，似乎在等著他的回應，王平知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身體微顫，在即將出門的那一刻，他那雙被手銬束縛在背後的雙手比劃出一個形狀…
龍梅子不禁捂著嘴巴激動笑起來，他用雙手手比劃出一個愛心，隨後他瞥頭，露出半個側臉，眼神裡滿是淚水，但嘴角卻是掛著愛情的笑容…
“假如有來世的話，我會來娶你的…”
這句話是他在心裡默唸的，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也不想因為一句話讓龍梅子心心念唸的的惦記為他守活寡，做任何事都要負責，包括所說的每一句話，這便是他做人的信條…
…
王平知被押上刑車，地點是五公里外的刑場，一路上他並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譚寒手中的那一杆八一式步槍，幻想著一槍斃命後，可以立刻去往天堂和姐姐相見…
他開始迫不及待，內心不由自主的激動，興奮地已經開始渾身發抖，譚寒以為他在害怕，還是安慰道“你的後悔好像遲了點…”
“哈哈哈，譚警官說笑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真的很興奮，我可以很快和姐姐見面啦，我終於可以解脫，這有什麼不好的，還有五分鐘，還有五分鐘我就能如願！這感覺！這感覺真的前所未有！”
王平知這激動的神色讓車上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驚訝，別的死刑犯都是被嚇得瑟瑟發抖，而王平知卻是好像在迎接一樁喜事一般，他們都以為王平知的腦子出問題了，但或許只有他自己明白，最值得高興的事情是什麼…
在正常人眼中，王平知的性格已經極其扭曲變態，甚至是從容赴死，譚寒盯著王平知那張興奮地臉龐，犯人很激動，可這個即將槍斃他的警察卻是內心止不住地發抖，這對他是一次巨大的考驗，也是一次巨大的折磨！
北風蕭瑟，寒冷凜冽，兩名特警將王平知押往行刑地…
王平知抬頭望向天空，冰冷的雪花飄零在他的臉頰上，看著這荒涼的刑場被染上一層白色，他不由得微笑“真的好美啊，能死在這麼美麗對我雪花裡，真的無憾了…”
王平知跪在雪裡，面朝遠方，嘴裡還殘有棒棒糖的甜味，或許這世間的美好就和這棒棒糖一樣吧，帶著些許甜味，但他對生活美好的記憶卻永遠定格在姐姐活著的時候…
“舉槍！”
隨著軍官一聲威嚴的命令，戴著白手套的譚寒舉起了手裡那杆八一式步槍…
“預備！！！”
王平知低頭，但身子卻立得筆直，他一生都活在災難當中，心理也已經是極度扭曲，然而他卻是明白一個道理，做人要堂堂正正的來，堂堂正正的死，好人也好，壞人也罷，此刻已經沒有所謂，重要的是可以死在譚寒手中的這杆正義步槍之下，可以洗滌自己的靈魂，可以在黃泉路上多一張通關符咒，不用懼怕那些牛鬼蛇神，可以在被閻王爺審判之後去往天堂和姐姐團聚…
這便是他眼裡的正義，洗滌靈魂，淨化身心，問心無愧！
當聽到：“預備”這兩個字時，譚寒的心在止不住地顫抖，舉起步槍的手在微微顫抖，但作為一名軍人，他明白抓槍的手絕對不能發抖，只是他的心在顫動，連帶著手臂也跟著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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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寒咬著牙，神情糾結著看著槍口指著王平知的後腦勺，王平知的結局已經明朗，但他還是不能接受一個好人卻是要這樣死在正義的絞刑架上，他不是犯下重大罪孽的犯人，他只不過是被家庭被社會迫害的可憐孩子啊…
“小雪花呀小雪花，你的家住在哪，你離我們很遠嗎？你飄呀，飄呀…”
當這首童年兒歌再次從王平知的嘴裡哼唱出來時，譚寒的淚水再也難以止住，雪花就像樹葉一樣，落葉歸根，在溫暖的陽光下安靜消融，可他的家在哪呢？
王平知的眼角不禁流下淚水，他嚥下嘴裡最後一口帶著棒棒糖甜味的唾液，不禁是顫顫哭泣“姐姐！我好想你啊！我的棒棒糖吃完了，你可以再給我一根嗎？姐姐！我為你報仇啦，你可以安息啦！這輩子我不能報答你的恩情，我就要見到你，等見到你，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啦！”
“開槍！”
刺耳的槍聲伴隨著雪花在荒涼的刑場上盤旋，王平知應聲倒地，鮮紅的血液順著後腦汩汩流出，溫熱的鮮血混雜著冰涼的雪花靜靜將他埋葬，那歌聲似乎依舊在天空迴盪，久久不能消散，無情的北風更加肆無忌憚地咆哮，似乎在為王平知送行悲鳴…
被手銬束縛的雙手卻還在保持著“愛心”的姿態，或許在最後，他還是會對這個世間有所留戀，也想去看看世間的繁華，這最後的愛心是給最親愛的姐姐，是給喜歡他的愛人，也是對這人世間沒有見過繁華美好的一種期待吧…
而他真的得償所願，在槍響地那一剎那，他似乎真的看見天空中浮現出姐姐的身影，她還是那樣的溫柔善良，將最好的一切都留給弟弟…
王平知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只覺大腦空蕩蕩，殘存的最後一絲氣力讓他緩緩的說了聲“謝謝…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