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雛形(第2頁)

出發了嗚咽。獵人們呼喝著,祝纓看到兩條灰影撲向了獵人! 獵人雖然多,與二狼也纏鬥了好一陣兒,終於,一狼發出了哀鳴倒在,另一狼要往深山逃去,被一個獵人下了一張大網罩住了,接著一刀結果了它。 祝纓一直在關注地看著,心道:還好,就兩隻。 看天色不早了,一行人開始啟程回石頭城。他們將狼的四爪捆起,拿一條棍子從中穿過,像抬豬一樣抬著,隊伍進了石頭城。 此時將近晚飯,城裡一天的交易已結束,空曠的石頭城內有不少人在閒蹓躂。別的地方可沒有這麼安全又寬闊的場地供人散步,有一個護衛武師一時興起,就在空地上耍一套拳,引來同行喝彩,他們又各施自己的絕技,也有耍棍棒的,也有使刀的,還有互相切磋喂招的。 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城樓上的人看到祝纓這一行人打著火把過來,高聲問:“是什麼人?” 祝纓這邊胡師姐說:“二郎?是我們!” 項樂對下面說一句:“自己人。大人回來了,把東門關了吧!等大人進城,再關南門。” 然後匆匆下了城樓來迎接。 出動了上百號人,打回來兩頭狼,主要還是五、六個人的成果,仍是引來了一些商人的圍觀。他們指指點點,互相交頭接耳:“大人果然是個實幹的人。”“愛民如子豈是虛言?”“還是跟著大人安全。” 已定居的人每當這個時候也都是出來看武師耍把式的,又看到了抬了狼回來,也有人認出來後面有他們的家人的,有叫兒子的有叫阿爸的,也有叫丈夫的。城裡更加熱鬧了。 一行人進了祝宅,大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目光。進了議事廳,喜金就主動將兩頭狼獻給了祝纓。 祝纓道:“誰打的算誰的。” 喜金道:“是在大人家打到的,就是大人的。” 兩人一番推讓,郎錕鋙道:“這是第一天,獵物應該給最尊貴的人。以後還有呢。” 祝纓這才收下了,說:“今天拿它加菜。” 狼肉並不好吃,他們將兩頭狼都剝皮取肉,象徵性地烹製了一道菜,其餘菜色還是慣常吃的那些。 因第二天還要出城,這一晚喜金等人都睡得比較早。祝纓卻又叫來了項樂,詢問他石頭城內的事情。 項樂道:“按歸記載,一共三百八十一戶,一千六百九十八人。其中丁男若干、丁女若干、幼童若干……” 這些人的年紀多半是模糊的,“山中無日月”,許多人不記得生日,山中也沒有很規範的曆法。即使記性好的人,也不能記得自己出生時的事情,等記事之後再數看過多少回花開,也就只能大概估個年紀。 他們中的一些人又有一種與山下貧民差不多的情況,既不識字、也不怎麼識數,有時還能數岔了。 項樂道:“就是這麼回事兒。” 祝纓道:“打上燈,咱們看看去。不要叫小柳他們。” 她與胡師姐、項樂二人悄悄出了府,只有花姐知道——狼皮放花姐那兒,祝纓留了一張,又攜了一張過去。 ———————————— 石頭城,因是建在山上,所以地勢也不得不有所起伏,祝纓仍是儘量給它規劃得整齊。 居民居住的坊盡力四方,坊內街道也劃得比較整齊。因為人少,交易日又熱鬧,石頭城這裡的“宵禁”執行得並不很嚴格,坊門是開著的。 三人走了進去,只見有些屋子裡透著橘色的光,有些屋子已黑了。 項樂低聲道:“這些都有人住的。” 這裡的房子祝纓只提供了一些簡單的材料,每戶因為按照人口來分房,一般也就是三間正屋加個院子。有的乾脆沒有院子,就臨著坊內的小街蓋著,開門就是街,進門就是屋。祝纓也窮,他們也窮,修完城牆和大宅,大家都不剩多少家底了。 祝纓現在還等著官糖坊的利潤、明春的宿麥緩解囊中羞澀。 項樂道:“我白天就來看了一眼,這裡也有里長。”他們也照著自己熟悉的習慣,將住戶編號,五戶、十戶設個里正之類。一層一層的將話往下傳。主要是選家裡男丁多一點的,因為要用到他們維持秩序。 他們進了一戶里正的家,這人就是之前跟隨打獵說自己給商人帶過路的中年人。他家裡還有一個老妻,三男兩女五個孩子,所以他的家也稍大一些,正房之外還有偏屋。 大門一打開,祝纓也不進屋,就在院子裡等著。里正搬來了椅子,喊兒子去叫人。又要上茶,又要掌燈。 祝纓道:“無坊,等他們來了再說。” 聽說她來了,許多人又過來圍觀,牆頭上一左一右兩排的腦袋,還有人紮了火把,把個小小的院子照得燈火通明。 她也不坐,等人齊了就往門檻上一站,說:“白天得了兩頭狼,雖不是咱們親自打的,不過金縣令送給我了,我說了要分給大家。” 里正道:“咱們沒出力,就是大人的。” 祝纓道:“他送給我的禮物,我不好不收,我留下一張狼皮,另一張在這裡了。要裁了分給你們也是無用,先給你們看看,寄存一下,等這個月打狼完了,一總來分。” 人們聽她這麼說,心道:大人跟傳說的一樣。 祝纓這麼通情達理的,還跟他們解釋,反而讓他們有點遲疑,都含糊說:“好。” 祝纓道:“莫將人家牆壓塌了,都回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項樂又吆喝一聲,人潮才漸漸褪去。祝纓心道:功夫用在哪裡,哪裡能看著見。福祿縣的百姓聽我的話,別業這裡反而更聽項的,可見我之前沒在他們身上下太多的力氣,這樣可不行。 她笑著問里正:“方便進屋說話麼?” 里正忙說:“大人請。”

 祝纓拿出了極大的耐心,與里正細談,問了他的來歷:“我看你與他們有些不同。” 里正道:“小人家裡原是南府人氏,因開罪了黃家,只得逃到山裡。在喜金家的寨子裡住過幾年,唉……他看了小人家裡的手藝,要給他做奴隸,小人家裡只好往深山去,也不敢與頭人家相處了,就自家人過活。” “思城縣人?” “是,小人也姓黃。唉,要是大人能早些年到思城縣就好了!” 黃里正家有個木匠手藝,祖傳的,家裡還有二畝地,自己種糧自己吃再有個手藝賺點零花,也能餬口。不幸跟黃十二郎是本宗,也就是說,他們的家很近。黃十二郎他爹要擴建他的大宅,就得侵佔別家的宅基地。 黃里正家不給,還要跟族裡控訴,黃十二郎他爹並不比兒子善良,同宗人的便宜他也佔。逼得黃里正的爹帶著老婆兒子跑了。 因為有點手藝,黃里正拐了寨子裡一個跑出來的姑娘,也算有個家。他家原是莊稼人,在山裡辛苦開出一點薄田,他又給商人當嚮導之類,勉強養活了幾個孩子。一聽到以前見過的商人說有石頭城的消息,他就跟著商人到了這裡,一看之下馬上決定搬過來! 不為別的,就為官府一個月一次辦大集,許多商人都跟著祝纓進山不自己走了,他給商人當嚮導的活計就銳減,眼瞅養家困難了。 說的時候卻還是要說另一個原因:“咱信得過大人。” 項樂道:“他來別業最早。” 祝纓點了點頭,又問他現在的生計。黃里正道:“也在咱這城外開幾畝薄地,今秋已收了幾石米,再做些雜活。” 祝纓又問他石頭城的情況,問他怎麼看的。 黃里正小心地問:“大人,小人聽他們管這裡叫別業……真的是大人的別業麼?” 祝纓點了點頭。 黃里正舒了一口氣,道:“要是大人的莊園,咱們就紮根在這裡、投效大人啦。這要是新設的縣……” “你就不願意了?” 黃里正苦笑道:“那就聽天由命了。這裡四面都是獠人,沒有大人這樣的人物……”他說著,搖了搖頭。 以各族之間之前互相抓人祭人的情況來看,也確實不能說各族之間親如一家,是是熱情友好的。朝廷往這兒放一塊飛地?各族未必會甘願接受。 黃里正他們為了眼前安全,也還是會搬過來的,但是對未來就不會有太大的希望。朝廷的官員,像祝纓這樣的並不多。反倒是許多地主與官員關係不錯,兼併起來肆無忌憚,就怕自己辛苦開出來的田,又要被別人收走了,還要服極重的役、交極重的稅。與其這樣,不如投到祝纓的名下——這也是許多普通百姓投身官員門下的一大理由。 黃里正又說:“索寧洞主、藝甘洞主偷偷地來看了好幾次哩!那不能全是打的好主意。” 祝纓與他聊了一陣兒,又詢問了一些山中和石頭城中的情況,漸漸地對石頭城居民的瞭解也更深了一些。 出了黃里正家,她將這處民坊又轉了一圈,期間還遇到了一個打更人。 第二天,祝纓又帶人出去打狼,中途又學到了一些山林之中的技巧。這一天依舊的收穫是兩大兩小,一窩端了。刺激的是回程的途中遇到了野豬,一頭大豬帶著七、八個小豬。 這邊的獵人圍了上去,有經驗地追逐、將大豬和小豬分開。小豬很快被拿下,七、八個人對著大豬圍上去,遠遠放箭,將野豬打得直哼哼,卻不見野豬流血。 野豬一個衝刺,拱開了一個獵人,揚長而去! 胡師姐低聲道:“我們以前走路的時候,人要是多,還不太怕遇著狼,但是怕這傢伙。它一身都是厚皮。” 祝纓看了看被拿下的小豬,道:“有這些也夠了。” 回到石頭城後,她得空就換上一身布衣往民坊和集市裡轉悠,有不少人都認出了她。也有認不出的,她就說自己是商人,跟過來做買賣的。遇著兩天下雨,祝纓早上同五家再議公約的內容,下午就還是出去晃盪。 如是十日,祝纓便收手不再糾集人出城打狼了。她也有點託大了,算上她,六家一起圍獵,她到手的狼皮根本沒有二十張!她只得將二十人召集起來,將七張狼皮給他們,數目不足的,不取狼皮就將狼肉多分一些。 小小的民坊也歡騰了起來。 黃里正趁機建議:“將狼皮賣給商人們,得到的錢大家平分。”其他的人也都同意,此事便交給他來交涉。 那一邊,商人們的交易也陸續結束,商人們都收拾包袱,等著祝纓帶他們回去。有人收了這些狼皮,給黃里正算了錢。都想,這回應該能回去了吧? 祝纓卻還有一件大事沒有辦! 她召來了民坊的所有里正,到她的大宅議事廳裡開會——她要宣佈一下這個別業的“法”。這個不像公約,不用跟別人商量,自己定就行了。如果百姓反對且有說得過去的理由,那再改。 第一是關於戶籍、田畝的統計,各家要如實申報。然後按照這個統計來徵稅、徵役。 這一條只要是“有主”的地方,都這麼幹裡。 黃里正問道:“那……不知大人要怎麼徵收呢?” 祝纓道:“按人、按戶、按財產。” 她可以不抽各族商人交易的稅,那是為了吸引人流,且都是各族互相的交易。但是居民的農稅就得收了,不然她怎麼維繫這座城?維繫不下去,大家一拍兩散? 她的規定是這樣的,如果各人自己開荒,她提供農具、種子、耕牛,那得五五分賬,如果一切自理,那她抽什一稅。然後居民還得承擔一定的役,比如巡邏、上城樓站崗之類的類兵役,以及譬如修路、補城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