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很好(第2頁)


 “哦,好。那大人有什麼吩咐沒有?”


 “沒有。侯爺面前,根本來不及幹這個事兒。”


 祝纓心道:那這侯爺是挺能幹的。


 鄭侯確實是個能幹的人,他這侯爵是自己憑軍功掙來的。他不是鄭氏的大宗,襲爵的是他同祖的堂兄,鄭氏大宗本有一個國公的爵位,但到了他堂兄身上也降成了侯爵了。鄭氏一大家子敘齒,鄭熹雖然是鄭侯的長子,按大家族的叫法,他還是七郎。


 鄭熹那麼大一個兒子,大理寺的正事龔劼案還沒結案,最近常往舅家跑,還夜不歸宿的。鄭侯要是察覺不出來有問題,那就奇怪了。


 鄭熹在大理寺裡威風得緊,回家就被親爹提到跟前問話:“你舅舅家的事兒,有難處了?”


 “呃……”


 “嗯?”


 鄭熹很坦率道:“舅舅正在頭疼,咱們也要頭疼了,與龔劼案有些牽涉,舅舅就快要立世子了。”


 “哦?”


 鄭熹將最近發生的事兒說了。


 鄭侯道:“原來是這樣。你娘才說,你長大了,能幹事了,賊也拿了、贓也拿了,我看你還是不著家,就知道這裡面有事兒。不過你娘要傷心了,她很喜歡那府裡的大郎的。這兩天,把霖娘送到她跟前陪她。”


 “是。”


 鄭侯道:“你舅舅不告訴我,我也不去找他!你們兩個就是這麼辦事的?與龔劼有關的事兒,就敢拖著?告訴你舅舅,現在要快刀斬亂麻!頂好不要耽擱,不要讓事情在別處發出來,到時候任憑他怎麼解釋,陛下一時也是聽不進去的。你更是!你還管著龔劼的案子呢!”


 鄭熹道:“兒明白的。”


 “你明白個屁!你要明白了,就不至於拖到現在了!”


 鄭熹解釋道:“起初只當是家賊,縱是那小子偷拿了,也只當他長大了,處處用錢,實沒想到他是拿來幹這個了!”


 鄭侯道:“派了誰,你要怎麼幹?”


 鄭熹又說了,鄭侯就罵高陽郡王:“呸!還說他明白呢,全家上下那麼多人,連同屬官,都不如你手下的人查得明白。那個孩子,叫來我看一看。”


 鄭熹不敢說不行,派人去叫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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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頭回見鄭侯,心裡也沒底,還有點擔心這人眼太毒,叫破自己是個女孩兒。


 等到拜見鄭侯,她只看了鄭侯一眼,頭不由自主地壓低。鄭侯鬚髮已有了明顯的銀絲,看起來倒不兇惡,祝纓卻覺得壓力極大。心裡不由冒出在府城時金良說的一句話“手上見過血”。


 鄭侯的血腥味兒,顯然比她濃多了。金良跟著鄭侯上戰場,以軍功擺脫了奴婢的身份而成為軍官,手上未嘗沒有人命,祝纓在他身上就沒感受到很大的壓力、血味。


 鄭侯有。


 鄭侯細細看了她一陣,說:“好小子,見過血。”


 祝纓小小吐了一口氣,鄭侯笑了:“還行。過來我瞧瞧。”


 都瞧過了,還過去!祝纓小小腹誹,老實走過去,也抬眼再仔細看鄭侯。鄭侯笑道:“不錯不錯!我常說金良傻乎乎的,他說你膽子不小,這回他倒沒看走眼。”


 鄭侯看祝纓還是很喜歡的,他喜歡能幹的年輕人,也喜歡長得整潔的孩子。祝纓不夠高大健壯,但是夠機敏,一眼掃過來也是個肚裡有主意但做事穩重的樣子。鄭侯道:“這孩子很好。”


 順手把一柄金刀給了祝纓:“拿去玩吧。”


 祝纓看了鄭熹一眼,鄭熹點頭了,祝纓才謝了鄭侯,雙手接過。


 鄭侯道:“好了,你們去吧。”


 祝纓跟在鄭熹的身後,又從鄭侯那裡回到了鄭熹的書房。


 鄭熹瞥了一眼祝纓手裡的金刀,道:“倒是襯你,佩上吧。”


 祝纓道:“忒貴重了,帶著它,我得妨著多少偷兒。”


 鄭熹笑罵一聲:“又胡扯。”


 祝纓也就將金刀拴在了腰間,說:“不是胡扯,不像我能佩的,走在街上容易叫人記住。”


 鄭熹看她把金刀佩上了,心道:還是個孩子呢。


 口上卻說:“事情你都知道了,有什麼要問的,有什麼要說的,又有什麼想要的。都說出來。這事兒宜早不宜遲。要儘快有個說法。”


 祝纓也不再管金刀的事兒了,道:“您這兒有什麼線索?供詞之類?殿下家的事兒,我什麼也不知道,本不該打聽,可涉及到了王子,還是要知道些的。”


 鄭熹從抽屜裡拖出一疊紙來,道:“先看看。坐。”


 祝纓也不客氣,坐下來就著書房的燈光飛快地掃完了那疊供詞,說:“我先捋一捋整件事兒,您看看有沒有說錯的,再說我預備怎麼辦?”


 “好。”


 祝纓道:“起因是為了立長還是立嫡。庶子年長,有了些想法,當時龔劼還得勢,於是想走龔劼的路子謀取世子之位。藉著生母兄弟管內庫的便利,從中偷取財物賄賂龔劼。管事也藉著職務之便偷竊,又放貸、包養外室,他存著‘外甥’繼承王府之後抬舉他的念想,所以才一直死咬著不吐口。不想龔劼事敗,巧合之下偷竊事發,外室又露了痕跡。如今是要查一查他們說的有幾分實,還有沒有旁的與龔劼勾連更深的事,以及……有沒有旁的把柄落在龔劼案裡。”


 鄭熹聽她說清了,道:“差不多。你預備怎麼辦?”


 祝纓道:“龔劼做了十幾年的丞相,查他的案子每天都有進展,還查到了現在,我怕他有後手。”


 “嗯?”


 “您查了這麼久了,沒查到與那位王子的關的證據吧?”


 鄭熹點了點頭,也不藏著掖著,說:“他必還有一本暗賬,上面都是這些敗家子!”天大的把柄,能讓許多人家急得上吊。


 官場上常見送禮求官、求升遷,必然有本賬。前任大理寺已經抄到了一本,鄭熹接手大理寺,也就接了這本賬,本以為這就是全部了。


 他嘆了口氣:“你只管查這個東西,查到了我派人核賬。”又想,是時候給祝纓找個師傅學算學了。


 祝纓道:“我重新讀一遍龔案的案卷,仔細研究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去龔府看一看?還有,龔案的犯人,我想見誰就能見嗎?王府那邊兒……”


 鄭熹道:“只要機密,都可以。”


 “可能還要點人手,看賬的,跑腿的。”


 “都可以,有難事只管來找我。萬一我有事,你可去王府尋郡王。”


 祝纓馬上說:“給我一夜,明天我就開始辦。”


 “去吧。”


 祝纓道:“是。”


 祝纓一離開,鄭熹就換了衣服又去了高陽王府,又與高陽郡王密議了一番。高陽郡王道:“你爹說得對,是要快。那個孩子,能行麼?”


 鄭熹道:“現在要緊是保密,他就合適了。舅舅也再拿出幾個可靠的心腹人,叫他領著。”


 高陽郡王道:“要快!要查出那個逆子都幹了什麼!龔劼已然是困獸了!不要讓他狗急跳牆,說出別的來!我不管別人,那個逆子與龔劼的事要查明白了!我才好到陛下面前請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