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眉目(第2頁)


 無奈之下,她只得抽空又往那幾個嫌犯在府外的住處去踩點。這些人在外面的住處有好有壞,好的也堪比一個小康人家。差一些的也有個安身之處。祝纓如今在京城是不好裝貨郎了,只得裝成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偽稱投親,向鄰居打聽。


 終於,在一個看管內庫的小頭目的房子那裡,她意外地得到了一個不算線索的線索:這個內庫的小頭目,居然是郡王一個妾的兄弟。


 彼時,祝纓說的是:“聽說他們家發家了,就來投奔。”


 鄰居家僱的一個燒飯的廚娘正閒,聽祝纓說的姓氏、人口等情形差不多合得上,便說:“要說發家,他家妹子可是為高陽殿下生了兒子呢!不過,他們家當家的有好些天沒回來了,怕不是在當值?他家裡娘子帶著孩子前陣子也去王府陪他們妹子了。哎喲喲,你來得不巧了呢,他們怕是要住很長時間呢,後來又來了幾個人,說是幫她搬取東西,要出去長住的。告訴你,往王府後門上央人給你通傳一聲。”


 祝纓道:“有勞大嫂,多謝大嫂。”


 轉身回去的時候暗罵:這狗屁王府,淨耍心眼兒,又要維持個“臉面”!告訴我這裡面有個妾又怎麼的?省得我滿京城的瘋跑瘋找,當鋪都知道我是窮鬼了!


 又想鄭熹也是不厚道,又要人查案,又還要遮遮掩掩的!不就是大小老婆爭家產麼?怪不得王妃還要派人問呢!都問,又都不肯透一點有用的消息出來。


 嘖!


 這就有臉了?


 然而她也謹慎,因為內庫管事即便是王府之妾的孃家人,也不一定就是他了,畢竟互相構陷這事兒,不說她曾見過縣裡大戶的主母賣了小妾,又或者小妾誣主母,單就這些日子複核的大理寺的案卷裡,類似的手段都是花樣翻新的。


 這多少是個方向,她還得再接著查。


 祝纓等人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潛入這處宅子,只見兩進院子,乾淨整潔,然而處處痕跡落在祝纓眼裡,卻是有人翻找過了。撬開屋子的鎖,裡面也是被翻找過了,什麼佛龕、衣櫃、書架都打開過,連床底都有人搜過了。大概是礙於鄰居們的耳目,倒沒有把東西都砸壞。


 看來,至少贓物不在這裡。


 祝纓又仔細搜尋了一回,也是失望而歸。想來王府也想到了這一層,而王府的內鬥她卻並不知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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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鄭熹,大約是不可能的了,祝纓便尋到了金良家。


 金大娘子在家,見了祝纓,很是高興:“我才對你哥哥說,你如今成個大忙人了!總不見你,還道你忘了我們呢。”


 祝纓道:“怎麼會忘?我娘不是時常得您照應麼?我與金大哥才吃過一回酒呢。”


 一旁金彪聽到酒字打了個嗝兒,跑了。


 祝纓對金大娘子也不客氣,說:“大嫂知道的,我在京裡沒幾個熟人,只好跟大嫂不客氣了,大嫂別怪我不懂事兒。”


 金大娘子道:“客氣什麼?你要客氣,我們該惱啦!我要客氣,你大哥回來,是要怪我的。什麼事兒?”


 祝纓就向她打聽了一下王府的事兒。


 金大娘子道:“這個我倒知道一點兒,怎麼?你怎麼給裹進去啦?”


 祝纓道:“鄭大人有個事兒,現在還不能說,恐怕有點干係。等查明瞭,一旦能說出來,大嫂自然就知道了。不能說的,知道了也是個麻煩。大嫂別怪我,又不說清楚又要請您幫忙。”


 “又繞我了不是?你只管問。”


 祝纓就問了王府的妻妾之類的事情,金大娘子吃驚道:“你怎麼牽扯進這個裡面來啦?難道有什麼嗎?他們府裡不至於吧?你大哥倒是提過一點,你要在京城住得久了就能知道啦,殿下前後三個王妃,頭一個難產死了,第二個生了個郡主之後也走了,如今這一位倒是生了個兒子,卻是體弱多病。倒是府裡有個奴婢,因殿下偶然喝酒了,她就有了個兒子。是殿下的大兒子,今年好有二十來歲了呢!”


 祝纓對京城各大府邸的事知之不深,問道:“這個兒子,怎麼樣呢?”


 “沒見有什麼不好呀,”金大娘子想了一下,說,“他娘也不得寵愛,倒是老實本份,然而出身有些低,並沒有得到封號。”


 這個祝纓是知道的,郡王的正式的妾也是有品級的,沒有品級就代表王府不是很認可,又或者有人壓著她。


 可這也只能是猜測,與王府失竊又有什麼關聯呢?


 再多的,金大娘子也就不知道了。祝纓只恨自己只有一個人,而時間很緊,還不讓公開。否則,像王雲鶴那裡,灑出三班衙役,挨個當鋪一審,有沒有銷贓很快也就明白了,根本不用這樣費事兒。又或者再給她多點時間,她蹲點王府,也能聽出些東西來。


 如今也只有祈禱銷贓的手腳慢些,能叫她查出些蛛絲馬跡來了。


 她向甘澤借了一身豪門僕人的衣服,回家改了改變得合身一些,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裝成是為自家主人探路的,往一處當鋪去。


 這回卻是十分不幸,在他當鋪的門口被人認了出來——這是陳相府上的買賣!


 做官的十分忌諱“與民爭利”,是不許經商的,然而當鋪不算。


 陳萌如今在父親面前越發受到重視,伴隨陳萌多年的僕人自然也跟著雞犬升天,他倒能過來代陳萌巡查一番了。


 祝纓不等這人驚訝叫破,便問:“大公子在這裡嗎?”


 那人還算有眼色,嚥了疑問,道:“並不是,是小人代大公子來的,您這是?”


 祝纓道:“我想找大公子,你悄悄的,幫我遞個信兒。”


 那人滿口答應,祝纓穿的這一身不太搭,也就不再進這當鋪,抽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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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天,鄭熹都人都在早朝,陳萌卻晃了來找祝纓,當著同僚們的面說:“有位同鄉歿了,你有空不?”


 祝纓自然說好。


 哪知陳萌卻不是藉口託辭,他們是真的死一個同鄉,祝纓還沒有什麼素服,只能穿著件青色袍子,到喪家門口領了條白布系在腰間,不幸又隨了幾兩銀子的禮。那邊陳萌出手闊綽些,贈了二十兩銀子,又極力辭出來,邀了祝纓出來說話。


 陳萌在京中竟還有一處私宅,陳萌道:“這是我母親昔年的產業,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麼事?是有冠群的消息了麼?”


 祝纓搖搖頭:“京城沒有叫智空的尼姑。道觀也看過了,新近來的也沒有與她容貌相似的。正想向您打聽呢。”


 陳萌也苦笑:“沒有,黃先生那裡回信,也沒有。”


 陳萌便問她還有什麼事。


 祝纓就問道:“是有一件難事,不怕大公子笑話,我是鄭大人引入京中的,鄭侯府上還略知道一些,旁的事情竟一無所知。高陽郡王府上,是鄭大人舅舅家,是麼?”


 陳萌道:“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祝纓道:“大理寺同僚提起過,不知道他們家有什麼忌諱沒有?”


 “這就至於叫你青衣小帽的找我?”


 “嗯?哦!你家富貴兒話真多,是有別的事兒要打探路上遇著了富貴兒,就順便叫他捎個話。穿得太整齊了,有時候打聽事兒不好打聽。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打扮成什麼樣兒,就好向什麼人打聽消息。穿得太顯眼了,往販夫走卒那裡一站,就不像自己人。”


 陳萌接受了這個說法,而祝纓也直接又問了高陽郡王府上的事兒,問有沒有什麼忌諱,免得自己掉坑,比如府裡的內鬥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