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物是人非
“當下京察出來的貪官一千四百六十七人,吏員五千二百三十五人,查獲金銀銅錢及宅院糧食折色為三百九十七萬八千二百餘貫。”
“此外,有田畝二十二萬六千五百餘畝,若是折色販賣,可獲三百二十餘萬貫,以及十八箱古董字畫。。”
“另外,楊士奇的兒子楊稷已經被胡季提領,當下正在前往北京的路上。”
“廟堂上群臣都覺得王回牽連甚廣,如今不少人正在武英門叫冤呢……”
九月初,武英殿偏殿內朱高煦閉目養神正在午休,亦失哈則是在他身旁站著伺候,將各地的事情彙報給朱高煦。
將一切聽完,朱高煦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把古董字畫收入大明宮,田畝宅院販賣,糧食充入當地常平倉,金銀銅錢充入國庫。”
“宋禮既然想要致仕,那就准奏,另外拔擢楊士奇為禮部尚書。”
三言兩語間,朱高煦將事情安排好,卻並未提及武英門跪著的群臣。
在他看來,這群人就是吃飽了撐著,被宋元嬌慣壞了。
他們願意跪著,那就讓他們跪著好了。
這般想著,朱高煦繼續閉上了眼睛養神,亦失哈則是猶豫道:
“陛下,這王回牽連的人的確太多,而且就他的方向來看,他似乎是對新政那些人有些微詞。”
“您看,要不要……”
亦失哈沒有繼續明說,朱高煦卻開口道:“被他牽連的,哪個不是屁股不乾淨的。”
“朝廷需要用錢,既然他們敢貪腐受賄,那自然不怕被查。”
“此次貪汙之人,親眷株連,皆發配燕然都司修建鐵路。”
朱高煦說罷,亦失哈也點頭道:
“有了這七百多萬貫,今年的國債和利息也就能輕鬆償還了。”
“就是不知道這江南全部查下來,能得到多少金銀銅錢,能讓朝廷多緩幾年時間……”
面對亦失哈的話,朱高煦沒有說什麼,只是過了片刻後睜開眼睛,拿起硃筆就機械性的開始批閱起了奏疏。
正殿內,徐碩、楊榮、楊溥、薛瑄幾人冷著臉處理奏疏。
徐碩與薛瑄是因為奏疏太多而麻木,楊榮與楊溥則是因為王回的事情而糟心。
早知道王回敢把動靜鬧的那麼大,他們說什麼也不會讓皇帝選這廝去江南。
現在好了,這廝恨不得把江南翻個底朝天,不過才兩個半月,便查抄所獲七百萬餘萬貫,幾乎是大明朝兩個月的賦稅收入。
繼續讓他查下去,別說地方官員,就連在京官員都要被扳倒不少。
想到這裡,二人臉色更為陰寒。
時間一點點過去,不多時便太陽西斜,暮鼓作響。
今日班值留守的是楊榮與楊溥,他們經手了拔擢楊士奇的旨意,臉色卻並不好看。
在朱高煦乘坐步輿離開,徐碩與薛瑄先後散班,偌大宮殿內只剩他們二人後,二人這才起身走出武英殿,繞著武英殿散心。
武英殿四周寬闊數十步,二人走在正中間,也不怕有人能聽到自己二人對話。
“陛下是怎麼想的,既然抓了楊稷,那為何要拔擢東里先生?”
楊榮臉色陰沉,百思不得其解,反倒是楊溥冷臉道:“你想想東里先生對應誰?”
“你是說……孫鋮?”楊榮臉色一變,可緊接著又搖頭道:
“不可能,孫鋮如今已經不被新政之官員所認可,他們更願意相信大理寺的顏延、刑部的李冕。”
“王回不過就是顏延,李冕這群人推到臺前的人罷了,我懷疑這次的手筆,就是他們幾人指使王回操辦的。”
楊溥提及了兩個人名,楊榮聞言皺眉道:“這幾人自己屁股都不乾淨,居然還敢查我們和東里先生。”
“等著吧,等東里先生入京,我們也就能安心稍許了。”楊溥吐出一口濁氣,隨後帶著楊榮走回了武英殿內繼續班值。
幾日後,遠在陝西的楊士奇便接到了自己長子楊稷被王回“汙衊”判罪,以及自己得到拔擢的消息。
身為人精的他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所以他當下就派人開始收拾行囊,準備翌日北上北京任職。
隨著他一聲令下,樸素的一個院子內便開始有三五名下人和婢女為他收拾行李,而他則是坐在主位,老神在在。
六十歲的他並不顯老邁,畢竟對於他來說,擔任一省布政使並不算困難,他之所以考不上科舉,主要還是因為在治國上沒有新意。
不過當下不同了,朱高煦有著自己的治國思路,楊士奇只需要按照朱高煦吩咐的按部就班完成就行。
這麼一來,他自然就能出色的完成朱高煦吩咐的事情了。
至於陝西內部的勾心鬥角,說實話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單論心計,他並不遜色任何一人。
他的作風也十分清廉,讓人無處尋覓罪證來針對他,所以對於這次自家長子遭到抓捕,他也認為是王回背後的人為了對付自己罷了。
“先生,都收拾好了……”
一名幕僚上前與楊士奇作揖,楊士奇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並不渾濁,反而十分清明。
他看向幕僚,語氣平淡道:“稷兒那邊,真的是誣告嗎?”
“老家的人傳來消息,都說是誣告。”幕僚不假思索的回應。
楊士奇看著他,沉吟許久後才詢問道:“說說你自己的看法。”
“這……在下不敢說。”
“我明白了,你不用說了,收拾東西我們準備出發吧。”
當幕僚開始遲疑的時候,楊士奇就知道了自家兒子肯定是犯了事情,但皇帝卻依舊拔擢了自己。
顯然,皇帝並不希望在江南被打擊後,新政派依舊勢大。
儘管經過了前年的癸卯案,新政派已經遭到了重創,但這個重創主要還是中下層官員吏員,而上層卻並未遭受重創。
然而問題在於,新政派的最上層主要是當年朱高煦利用建文新政中察舉制漏洞推舉的官員。
當年他一口氣將三千吏員推舉為官員,而這些人有一部分倒下了,還有一部分則是爬到了權力頂端。
當初王回敢在武英殿和新政領頭羊的孫鋮對噴,也是因為背後有他們撐腰才敢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