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二千 作品

第383章 九百將士歸玉門


 “唳——”

 四月,茫茫戈壁中,一隻野狐狸來到一棵枯敗的胡楊下刨開沙土,從中爬出幾個蟲子,無一例外被它吞入腹中。

 忽的,它猛地抬頭望向天空,不知道感受到了什麼,它緊緊的貼著胡楊樹,想尋找能遮蔽保護它的存在。

 只見天邊黑雲滾滾,彷彿隨時會降臨到戈壁上,這時一陣狂風突然襲來,帶起了一片黃色的沙塵。

 只是一字時的時間,由西北方向吹來的狂風席捲了戈壁灘,帶起了一片黃色的沙塵。

 這只是開始,因為當大風過去後,四周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野狐狸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卻見一道黑黃色的“牆”從西北方向吹來,嚇得它連忙刨坑。

 與那沙牆一道而來的,還有那迅猛的狂風。

 狂躁的大風將整個戈壁灘上的沙塵與碎石吹起,若龍捲般吹向東南方向。

 野狐狸躲在了坑內,緊緊閉著眼睛,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它無法睜開眼睛,只能嗅著天地間瀰漫的濃濃的土腥味,忐忑不安的等待這場風暴的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胡楊樹下黃沙蠕動,不多時那野狐狸從沙土之中鑽出,向著遠方走去。

 與它的遭遇相同,此刻的戈壁灘上,一支狼狽的隊伍正緩緩向著東南方向前進。

 他們衣衫襤褸,骨瘦如柴,每個人都身著粗麻布衣,整支隊伍中最值錢的,恐怕就是那百來頭馱著水桶的駱駝了。

 徒步走上寸草不生的山脈,自這裡開始,不管是往東南還是西北走,都將是一路通暢的下坡路。

 星星峽,自瓜州前往哈密的必經之路,整座山脈的泥土都是黑褐色的土地,十分粘稠。

 泥濘的道路耽擱了隊伍許多時間,花費三天他們才走出了百餘里。

 直到第四天,他們走出了星星峽的範圍,並沿著漢唐故道找到了一處水潭。

 可惜,他們出發時還存在的潭水,此刻已經被黃沙淹沒,想要喝水起碼得向下掘土三丈才有可能。

 無奈,他們繼續向著東南出發,在這荒無人煙的地區徒步百餘里後,出現在他們前方的便是一座通體黑色的大黑山。

 “過了這裡,不管是往南邊走,還是往東南走,都能見到關西七衛之一的罕東衛和沙州衛,不過他們並不是好相與的,時常有劫掠使團的習慣。”

 “我們沒有甲冑,若是經過,便把變賣袍服的錢交給他們,換取前往肅州的機會吧。”

 隊伍駐足大黑山前,開口說的話那人看上去起碼五六十歲,高大的身材無二兩肉,整個人如干枯的木乃伊般,臉頰與眼窩凹陷,皮膚黢黑。

 不過現在沒有人能笑話他,因為他們這一行隊伍中,幾乎每個人的情況都與他一樣。

 很快,他們繼續向前方走去,路上忐忑不安,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帶馬匪的厲害。

 懷著忐忑的心情,當他們耗費兩日越過大黑山的時候,出現在他們前方的,居然是他們做夢都想看到的存在。

 “那是什麼……”

 風沙下,一個不知用何種材質築造的石堡出現在了大黑山腳下,大黑山之上的雪水也被水渠收集進入石堡之中,而石堡之上迎風招展的,便是眾人所熟悉的“朙”字旌旗。

 “唏律律!”

 在眾人呆若木雞的情況下,石堡大門打開,從中奔走出一隊穿著甲冑的騎兵。

 他們向隊伍奔走而來,隊伍之中持著一面長三角的泛黃白底紅日旌旗,那旌旗迎風招展,惹得狼狽的隊伍中許多人眼淚不自覺流露出來。

 “大明!我的大明!!”

 “回來了!”

 “我們回來了!!”

 當騎兵隊伍奔走到距離狼狽隊伍不到百步時,隊伍之中眾人發了瘋般哭嚎著向前奔跑。

 即便再枯瘦的身體,此刻也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

 他們的舉動,嚇了騎兵隊伍一跳,好在這時一名男人從駱駝背上取出了一面由絹布製作而成三角黃底紅日旗。

 這面旌旗,即便他們再困難時也未曾想過販賣,為的就是在這樣的時刻解釋他們的身份,不至於讓他們成為孤魂野鬼。

 數以百計的人衝到了騎兵隊伍四周,將隊伍簇擁起來,不斷歡呼。

 這樣的景象,讓騎兵隊伍的總旗官摸不著頭腦,更不好抽出兵器。

 黃底紅日旗,這可不是一般隊伍可以用的旌旗。

 嘈雜的人群中,一名骨瘦如柴的男人拉住了總旗官的手腕,凹陷的眼窩裡眼睛爆發出遇見希望的精光。

 “我是禮科都給事中傅安,請轉告陛下,我們回來了!”

 傅安的話,宛若平地的一道驚雷。

 總旗官不敢耽誤,連忙派出塘騎前往瓜州彙報此事,同時接待傅安眾人前往了石堡休息。

 狹小的石堡居住不下這近千人的隊伍,但其中儲備的糧食蔬菜卻夠他們美美的吃上一頓。

 即便只是簡單的水煮白菜和

白米飯,他們也吃得熱淚盈眶,每個人都感覺到了滿足。

 正使傅安與副使郭驥被接待進入石堡之中的總旗官居所,大明的情況,他們已經在返回大明的途中知道了個大概,例如朱元璋的病逝,朱允炆的削藩,朱棣的靖難等等……

 不過這些大事他們能弄清楚,小事卻無法弄清楚。

 他們很好奇為什麼朝廷的石堡會修建到大黑山,故此詢問起來。

 “肅州以西,不是關西諸衛的轄地嗎,為何朝廷會在這裡修築石堡?”

 吃飽了飯的傅安前傾身子詢問總旗官,總旗官聞言也解釋道:

 “自永樂四年開始,朝廷便開始遷徙關西七衛進入甘、肅等州放牧,授予各部頭人散階,好教他們安分守己。”

 “郭都指揮僉事又奉朝廷軍令,在肅州以西築玉門、瓜州、沙州等三衛,引疏勒河、黨河、赤金河灌溉三衛田地。”

 “眼下,朝廷極西之地便是末將這黑山堡。”

 總旗官說完了這一切,傅安與郭驥二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他們這一去十三年,朝廷居然發生了那麼多改變。

 “不知瓜州的郭都指揮僉事何時能接見我等?”

 傅安詢問總旗官,總旗官聞言回禮:“按照路程,消息應該已經送抵瓜州,但大軍行軍不比塘騎加急,從黑山堡前往瓜州尚有一百二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