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嫁鸞凝血

“本侯昏迷諸多時日,剛一醒來就得知了小阿羅失蹤的消息,緊趕慢趕到了這錦州郡,都沒來得及與我萬家的將士們吃上一頓飯,你便到了此地,”萬若檀揉向太陽穴,洩氣般道:“本侯大人有大量,這一回且不與你計較!怎麼?你單槍匹馬來,只為捎個話?”

“我並非獨自到此,”池臨靜翻身下馬,他摸出袖中事先備好的哨子,放在嘴邊輕吹須臾,綿延山脈間又響起馬蹄,嗒然有序,一聽就知是受過訓練的隊伍。

“路過林城,向林少城主討了千名精銳護衛,借花獻佛,交於宏纓侯爺。”他踱步停在萬若檀身前,遞給紫袍一塊綠檀木質地的令牌,等著紫袍遲疑接過後,他才繼續道:“明日辰時,我會跨越海硯山,為你開路。請侯爺率萬家軍和林城護衛們,長驅直入北遼國都。”

“你也要本侯反?”紫袍垂眸端詳那令牌,“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你為本侯開路?明之渡那奸猾玩意兒能傳信兒給你,就說明萬洛新早有準備,你孤身闖山,根本不現實!”

“現實與否,明日自見分曉。”青袍毫無波瀾,眉眼甚至挑著笑意,“侯爺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做便好,至於反或不反。你心裡已有答案。如若不然,你何以來錦州郡?”

埋藏內心深處的想法無預兆地被人戳穿,萬若檀冷哼一聲:“池臨靜,你以為你是誰?南夏的攝政王可管不著本侯!最好不要暗自揣度本侯,這於你沒有好處。”

“我本來也沒想過要管你。不過,此事涉及殷羅,你拎得清吧?”青袍眼角笑意加深,“自古成王敗寇,將門應深知此理,否則萬大將軍何苦在這荒蕪的錦州郡囤兵結營?你身邊那棋魁有一句話說對了。自打玄黑甲衣手裡的箭射向萬大將軍的那一刻,錦州郡所有的將士們,都再無被收編的機會。縱然你不反,萬洛新亦會把你們趕盡殺絕。”

不等萬若檀回答,青袍接著分析:“錦州郡原有萬名精兵,加上林城三千護衛,以你那爛熟於心的兵法策略,圍攻北遼國都不是難事。待我平安救下殷羅,可當即傳令南夏,撥出三萬大軍,助你登上北遼帝位。算是報答你幫我這一次。”

“三萬大軍?”萬若檀皺眉,“你想要本侯怎麼幫?竟這麼大手筆?先把醜話說在前面,那是本侯的小阿羅,本侯豁出性命救她都無妨,你別想把這買賣單攬在自己身上!”

“我不與你爭這些。”池臨靜眸子微動,“我是要你答應我,屆時,不管我怎麼樣,你都要把殷羅安全帶回大梁。”

聶人犀急眼,他猛跨三步閃到池臨靜右邊,“我跟你一起去!坐你的人肉盾,誰敢傷你,叫他們衝著我來!我聶人犀這二十來年過得還算滋潤!活到這年紀,不虧!但你必須好好的!南夏哪兒能沒有你啊?若是裁縫知道你因救她有什麼好歹了,她不得……她定會衝動再向北遼,殺那萬洛新償命哪!”

“放心吧。我不會出事。”青袍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深思熟慮後的萬若檀深吸口氣,“本侯是必會救下小阿羅的。至於你,如果真惹上麻煩,大不了本侯留下陪著你!莫要忘了本侯之前說的話,這世上,只有萬若檀能殺池臨靜!”

“多謝。”池臨靜斂下眼底深沉的擔憂,朝他笑得真心實意。

入夜,大梁,上京城皇宮外圍。

明之渡懶洋洋掀開金輿駕輦的紗簾,“那就勞煩聞家主人進宮一趟了。”

他話音落,停靠在旁的馬車傳來細微聲響,下一秒,聞亭兒輕靈爽利翻入了宮牆。

“王爺,您真信她能把明昉帶出來嗎?”康又魁提出質疑,“前兩回那麼簡單的任務她都一個沒辦成,您別忘了,當初您派她去刺殺宏纓侯爺,她不光沒有照做,還出手救下了他!按照大梁御林軍換班速度,我們只能在此等候一盞茶的時間,倘若她沒有出來……”

“好了,”明之渡倚在金輿駕輦內閉目養神,“慌什麼?靜等一盞茶便是。倘若她沒有及時出來,我們再行離開。況且,本王認為,她一定會把明昉帶過來。據說她從小便痴戀孟清月,卻有後來者明昉橫刀奪愛,她來東海有段時日了,又魁沒有看出來嗎?她行事狠辣非常、絲毫不顧及人情性命。對陌生人事物尚且如此,更遑論對待情敵明昉?”

康又魁隱隱不安,卻也不好再多說,於是應和道:“王爺說的沒錯,恐是妾身多想了。”

明之渡袖口內短匕轉過手心,冰冷花紋觸感印在掌中,他輕笑回:“無妨。”

皇宮東街。

今夜恰好是宋中郎將領隊巡查大內周遭。

到現在走過了半環兒,夜裡風略有些刺骨,入冬上京的街上行人稀少,往前是一派通途,再轉上一圈兒,要還沒發現任何異常,他們這隊就能圓滿換班兒,回營帳睡覺去了。

這麼想著,宋允安吸了吸發紅的鼻尖。

從天而降的石子一個接一個連成線,儘管響動微弱到幾不可察,但還是吸引了他注意,年輕的中郎將霎時皺眉,他能模糊望見皇宮牆頭上有個黑影在奔跑,又怕是聲東擊西。

“這樣,抽出二十人隨我追去,剩下的繼續巡查,宋子!你回營內再調遣些人過來,散在四大道,準備好接應!”他吩咐完,按著腰間刀小跑起來,身後的御林軍很快跟上他。

聞亭兒扭頭,刻意放慢腳步,似乎不想讓他們跟丟。

宮內,嫁鸞殿。

明昉正親手引針刺繡,她要為孟清月做件厚實的披風,他先前久居翠州,那兒的冬日要比上京暖和許多,原有的衣物禦寒差些,想來難抵上京風雪。

雲紋起伏,繡花針刺進月白麵料,她右手中指猛地傳來痛感,垂眸一看,豆大的血珠溢出來,透過綢面,暈出奇異形狀。

明昉心跳一滯。

房門被敲響,此刻,她連呼吸都停住了,轉眼望那映在紅木門上的輪廓,“誰?”

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