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歸 作品

133. 【第50章】掌教首席 雙子塔中爭鬥起……

梵緣淺想過自己與師哥的無數種重逢,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在這種情景之下。

意外,但也不那麼意外?當雙方分庭抗禮維持著黑白雙子塔岌岌可危的平衡時,唯有梵緣淺彷彿感覺不到危機一般,坦然無比地對“敵人”行了一個合十禮:“師哥,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戴著面具而看不清神色的白衣僧人抬了抬眼皮,語氣平和卻莫名讓人品出幾分淡然懶散:“一別經年,師妹還是如此缺心眼。現在是打招呼的時候嗎?”

雙子塔皆已傾斜,敵我雙方都不得不在剎那的失衡中重新尋找新的落足點,有人不得不御氣凌空,有人則踩在牆壁或者臺階之上。梵緣淺那句“師哥”甫一出口,知曉何人能被當代佛子如此稱呼的人皆抬起頭,望向那站在敵方中卻依舊顯得格外風姿卓然、鶴立雞群的僧侶。

他一身雪色袈裟,手纏一百零八顆雪禪菩提。若不是袈裟上沾染了血汙,他看上去便彷彿還是世人記憶中那個金頂禮佛、光風霽月的禪心院佛子。

聽見師哥這麼說,梵緣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毫不摻假的困惑,她似乎發自內心地不覺得自家師哥站在敵營有什麼問題。

反倒是蠱雕與鬼蜮兩人見這兩人的交談頓時神色不好了起來,魔佛如舍眼下是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對方要是臨陣倒戈,無異於來自背後剖出脊骨的一刀。知曉更多秘密的蠱雕對魔佛如舍的立場倒是還心裡有數,畢竟對方想要的東西還握在尊主的手裡,但鬼蜮便不一樣了。

雙目已經沾染了紅日霞暉的鬼蜮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渾濁若死魚目般的眼珠在遍佈血絲的眼眶中轉動了兩下,最後落在了宣白鳳的身上。

他咧嘴露出了一個堪稱殘虐的笑。

“你竟然還活著?十萬大軍皆付塵土,被子民譽為明君的皇儲卻還苟活於世。嘖嘖,也不知道白鳳公主這條高貴的性命究竟是多少將士的犧牲換來的?”鬼蜮很清楚凡人想要在苦剎之地活下去有多麼艱難,當年陷落苦剎的十萬大軍如今卻只剩宣白鳳一人,再沒什麼比這個更諷刺了。

“悲彌圖呼的客卿。”宣白鳳抬了抬眼,神情卻不喜不怒。數年無間地獄般的非人遭遇磋磨了這位皇儲的心氣,她年歲未過半百,鬢髮卻已霜白。那雙屬於人的眼眸中擠塞著走過漫長一生之人才有的滄桑倦怠,沉沉如夜裡的霧靄。

“果然是你們這些外道一手造就了大夏的糧災。”

“喂喂喂,說誰是外道呢?”這個指控,鬼蜮是絕對不會認的。他們魔修雖然行事不擇手段,但怎可與外道混為一談?他怪笑道:“別什麼事都怨到別人頭上,凡人。刀匠鍛了一柄刀放在店裡,有人拿著刀去殺了人,難道還能埋怨刀匠非要鍛那柄刀不可嗎?說到底,你們人間皇朝都是這般糜爛的德性。只要給高層一個剝削壓迫底層的機會,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實施。相比之下,為同一個信念而拼命的外道都比你們高尚些許。”

強詞奪理。宣白鳳抬頭,看著黑白雙子塔交疊之處,掛在壁龕中的兩枚日晷指針逐漸接近正午。

這也就意味著,雙子塔已經進入星環的固有軌道,屆時紅日即將懸於雙子塔的上空。

“每隔十二時,紅日便會進行一次齧喰行為。”

齧喰之下紅日流火如毒,命重較輕的一方無疑會慘遭毒日的燒灼。而在雙子塔內部連通的情況下,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也是擺在明面上的簡明易懂——不計一切手段與代價,令對方減員即可。

“嗬嗬想不到啊,堂堂正道竟也會像惡獸一般以人命為代價,與我等一同佇立在天之鬥獸場上。”鬼蜮嗤笑,紅日會腐蝕人的神智,若能挑釁得敵人失去理智自亂陣腳,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有利的,“怎麼?你們凡人能為了爭權奪利而兵過如篦般地屠城,換別人來做爾等便接受不來了?這凡塵久居亂世,屍骨堆積如山也不見你們正道說些什麼!而今再作這般姿態又有何意義?!”

混賬!楚夭不禁怒目,即便是她這般稱得上沒心沒肺之人,在見證了這一路行來的慘況後,聽見這話都有怒火燒心之感。

“多說無益。”阿黎反手握住身後“重劍”的劍柄,他人的叫囂對他而言與蚊蠅的嗡鳴無異,“開戰吧。”

鬼蜮嘶啞低笑:“正合我意!”

他話音剛落,眼前卻忽而爆開一片燦烈的白芒,一股冷意撲面而來,竟有剜膚刺骨之感。

鬼蜮尚未完全長好的頭顱自眉心往下被劈作兩半,張狂的神情定格在麵皮之上,就連眼神都來不及沾染半分的遊離與迷茫。站在他身後的蠱雕抬頭,只看見眼前爆開大片大片的血花。電光火石間,蠱雕鬼使神差地向後一仰,一絲細如毛髮的霜寒恰巧吻上她線條優美的頸項。

飛濺而起的鮮血若豔色的口脂,時間彷彿定格在那一瞬,綴著蠱雕豎瞳中倒映出的流雲飛墨般的花。

直到膚如蜜蠟的女子捂著脖頸連連後退,直到被劈作兩半的屍體塌倒在地,眾人都還沒能回過神來。誰都不曾料到,面對鬼蜮的挑釁,第一個出手的不是經歷了五百年苦難的阿黎,也不是被外道毀掉了一生的宣白鳳,而是那位站在眾人身後、恍若冰雪堆砌而成的上宗首席。

她是如此的輕盈淡然,乾淨得恍若深冬時節闖入肺腑的一口冷霧,身上沒有那種歷經磋磨才有的沉重與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