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鴻飛那復計東西(第2頁)
去而復還,是為月返。
然而張小魚並不覺得意外。
這樣一劍,他自然也會。
人間劍宗弟子都會。
因為這是來自磨劍崖那位決離師兄的最基礎的一些劍式。
那個白衣劍修立於河畔,折身避讓過那一劍,而後手中長劍豎於身前,道文劍意一同落於劍身之上,長劍之上無數山河之意環繞。
又化作無數寒光,一同彌散向人間之中。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只是自橫的,並非小舟,而是一劍。
天地山河之中,山河劍橫斬而來。
道海五疊的浩然之力加持於劍上,便是那些垂落人間的一簾風雨,都開始飄搖了起來。
陳懷風神色凝重,抬手接住折回之劍,一身劍意回收於身前,卻是一式雲破月破雨而去。
二人於渺遠山河之中悍然交匯。
無論是山河劍,還是師兄劍,劍上青火瀰漫,人間大河亦是在劍意之中被斬出了一條頗為鮮明的斷口,浪濤遏止,如同斷崖懸於河中。
劍鳴之聲,響徹山河人間。
陳懷風在這一劍之中,不免神海震盪,面色有些蒼白,只是看向對面的張小魚,陳懷風卻也是愣了一愣。
那個白衣劍修的眼帶之下,卻是有著些許的血色溢流下來,唇角帶血,衣袍之上亦是開始染著血色。
倘若陳懷風依舊是為妖族之事而來,也許會嘆息一聲,看著這個行走於人間滿目瘡痍的師弟,勸誡一聲何必如此。
然而當聽到叢刃死去的消息的時候,有些東西註定便不會存在了。
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沉默。
那個一身舊傷復發的劍修悶哼一聲,卻是鬆開了一隻手,掐住了道訣。
是為兵字訣。
無數道文自山河之中升起,破開風雨,印烙在了那個白衣劍修身上。
那些血色以肉眼可見的勢頭緩緩消失。
而與此同時,那些原本因為傷勢而有些頹勢的劍意,在剎那之間,變得無比浩蕩,山河劍上劍意浩然,卻是徑直將陳懷風斬退而去。
那個身形高大的劍修被無數劍意與元氣衝擊著,落向了身下山河之中。
只是張小魚顯然並沒有便這樣放過這樣一個師兄。
手中山河劍拖曳著劍意,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無比迅捷的射向了那個墜落下去的師兄。
陳懷風神色一變,在下落的勢頭之中,驟然化作劍光,於那一片風雨山河之中消逝而去。
一線山河,在那一劍之中,卻是被盡數斬碎而去。
在這樣割離的人間之中,自然可以無所顧忌。
陳懷風的身影出現在了遠處青山之上,執劍而立,微微喘息著。
張小魚抬手收回了劍,九字真言的短暫加持轉瞬而逝。
那些傷勢便再度在這樣一個劍修身上浮現而出。
這個白衣劍修立於風雨之中,任由那些垂簾風雨切割著自己的身體,只是抬起頭,平靜的面向了陳懷風的所在。
“我知道你很想殺我,師兄。”
這個白衣劍修帶血的面容神色平靜,語調亦然。
唯有手中長劍未停,一劍送出,再度向著青山之上斬落而去。
“只是很可惜,你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了。”
最好的時機是什麼時機?
大風歷一千零三年的十一月。
張小魚被陳青山打得重傷,差點死在那裡,僥倖離開的時候。
二人曾在嶺南之下,擦肩而過。
於是陳懷風也想起了那個暮色雪日。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陳懷風平靜的站在那裡。
也許一如他最開始所說的那樣。
從前往後看,一切未卜。
沒人知道在某個平靜的雪日之後,他們便會錯過什麼。
這個劍修在青山之上站直了身子,橫劍而立,平靜的說道:“現在是一樣的。”
張小魚輕聲笑了笑。
“不一樣了。”
陳懷風皺了皺眉頭,目光下意識的落向了張小魚的手中。
那是一個極為古怪的手訣。
不似道訣,不似劍訣,更不似佛門之訣。
然而便是這樣一個古怪的手訣,卻讓陳懷風臉色一變。
“因果劍。”
張小魚輕聲說道:“是的,這是極短的一劍因果。”
陳懷風身形閃動,化作劍光而去,嘗試攔下那一劍。
然而那樣一劍,在倏然之間,便沒入了歲月之中。
陳懷風怔怔的停在了風雨山河之上。
“那一劍去了哪裡!”
這個身形高大的師兄無比憤怒的看著不遠處的白衣劍修,一劍斬去。
白衣劍修身下山河變換。二者之間的距離瞬間變得無比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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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是因,那麼誰是果呢?”
陳懷風自然不知道誰是果。
只是當那一劍又在歲月裡倏然歸來,劍上帶著一抹血色與青白色的道袍的時候,陳懷風才明白過來。
“江山雪。”
滿目山河漸漸碎裂。
那個白衣劍修便安靜的站在遠方,無比平靜的說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