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十六章 畢竟貧僧武德充沛

“我有花一朵,種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悠悠,朝朝與暮暮,我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來入夢......”

 風雪山脈的邊緣,陳鶴正在那裡唱著他的不知名的曲子,一面艱難的推著車向著雪山之中而去。

 哪怕他在那處西北小鎮裡,做足了準備,卻也是沒有考慮到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車軲轆的軸承被凍住了,根本開不了,哪怕是推車,都要時不時的拿著鏟子鏟著軲轆那裡的冰雪。

 這使得這個興致滿滿的想要去鹿鳴賣鐵板豆腐的年輕人,不得不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丟了,只留下了一包驅寒的藥材,還有穿在了身上的那些棉衣,外加幾本傳記小說拿來墊著坐。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陳鶴一面哼著歌,一面在這處山隘處停了下來,在這樣的地方,山隘永遠都是好地方,往這裡一停,風雪都被遮去了許多。

 這個閒雲野鶴的唱著奇奇怪怪的曲子的年輕人,在隘口背風面休息了一陣,又拿來了鏟子,在那裡叮叮噹噹的敲著車軲轆上的冰錐。

 “後面呢?”

 就在陳鶴專心致志的弄著自己的小車車的時候,突然便有一個很是醇厚溫和的聲音從風雪上方傳了出來。

 給陳鶴嚇得一哆嗦,差點一鏟子鏟在了自己的腳上。

 抬頭向上看去,隘口上方的山崖上,正坐了一個一身素白僧袍的濃眉大眼的中年和尚,很是誠懇的看著陳鶴。

 好在陳鶴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很快便平復了情緒,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你不問我還能想起來,你一問,我倒是真給忘了。”

 那個和尚顯然有些惋惜。

 不過大概確實很好奇,所以頂著個大光頭坐在風雪裡,想了想說道:“那我不問,你再重新唱一遍。”

 陳鶴倒也覺得還行,只是剛一張嘴,就忘了調和詞是啥了。

 在那裡愣了半天,於是那個和尚很是誠懇的唱道:“我有花一朵.....”

 “啊對對對,我有花一朵,種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悠悠......”

 陳鶴唱著唱著就覺得不對勁,抬頭看向上面的那個和尚。

 “不對啊,你一個和尚,為什麼好奇女人花後面是啥。”

 和尚也愣了一愣,而後笑著說道:“就是突然聽見一個這樣古怪的調子,有些好奇而已。”

 是人當然就會好奇,不止是貓。

 “更何況,你唱得,難道和尚就唱不得?”

 陳鶴默然無語,說道:“你難道不應該說的都是如是我聞嗎?”

 和尚笑著說道:“如是我聞,東來謁者曰: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

 陳鶴嘆息了一聲,於是低下頭繼續鏟著雪。

 叮叮噹噹的好一陣,那個和尚卻是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別敲了,吵得我腦殼痛。”

 “我不敲,車就動不了啊,要不你來幫我推車?”

 和尚說道:“那不行,我要在這裡等一個有緣人。”

 陳鶴靠在輪椅上,看著上方問道:“有緣人,什麼是有緣人?”

 和尚說道:“有緣人就是有緣之人。”

 陳鶴沒有在意那個和尚的廢話,指著自己誠懇的說道:“你看我像不像有緣人?”

 和尚低頭看了陳鶴許久,說道:“不像。”

 “為什麼不像?”

 “因為不敢像。”

 陳鶴笑著說道:“你是怕像了就要幫我推車吧。”

 和尚微微一笑,說道:“只是不敢像而已。”

 陳鶴嘆息一聲說道:“我還以為你們和尚都像千年前的有緣和尚一樣,見誰都要說上一句你與我佛有緣呢。”

 和尚誠懇的說道:“有緣大師也不會見人就說有緣。”

 “比如?”

 “比如他就沒敢和槐帝說你與我佛有緣,也不敢和青衣說你與我佛有緣。”

 那個白色僧袍如雪一樣的和尚坐在崖上,無比真誠的說道:“所以我也不敢和你說有緣。”

 陳鶴若有所思的說道:“所以你要等的有緣人,大概就是懵懵懂懂,很好欺負很好誆騙的人?”

 和尚誠實的託手笑道:“善哉善哉。”

 這句話大概翻譯過來,就是對啊對啊妙啊妙啊。

 陳鶴這才看見那個和尚手裡好像一塊白色的石頭。

 “那是什麼?”

 陳鶴看著和尚問道。

 和尚低頭看著掌心的石子,倒是端端正正的唱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只是那究竟是什麼,和尚卻並沒有說。

 陳鶴見他不想說,倒也沒有繼續問,於是低下頭繼續敲著車軲轆上的冰。

 和尚很是愁苦的抬手捂住了耳朵。

 陳鶴敲了好一陣,抬頭看著那個看起來很是苦惱的和尚,說道:“真的有這麼吵?難道你會什麼佛門絕學天耳通?”

 和尚嘆息一聲,放下了捂在耳邊的手掌。

 “阿彌寺都沒了,哪還有什麼天耳通?我就是在雪裡坐久了耳朵痛。”

 “......”

 “不信,不信你把你的耳遮摘了,來這隘口上坐幾天試試?”

 阿彌寺都沒了,和尚沒有和尚樣,大概也能理解了。

 陳鶴看著這片終年風雪的人間,自然不會把自己的耳遮摘了,只是看著那個和尚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戴耳遮?”

 和尚說道:“你想想,如果你想在這裡等一個有緣人,結果別人來了一看,嚯,帶耳遮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