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三十四章 山河的山字與河字(第2頁)

 張小魚把面前的碗拿了起來。

 那個人卻是莫名地向後縮了縮。

 然而張小魚卻只是平靜地端起碗來,把剩下的那點湯汁喝完了,而後伸手沾了一片碗沿上的蔥花吃了下去,便只是拿著碗向著後廚走去。

 小二正在後廚下面——東海劍修來的時候,也下意識地要了一碗麵。

 張小魚把碗送過去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二還抬頭問了一句。

 “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張小魚笑著說道,只是在掀起簾子走出去的時候,又說了一句,“少下點,他可能吃不了那麼多。”

 小二雖然有些迷惑,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站在灶前把手裡的麵條又放回去了許多。

 張小魚又回到了窗邊坐著,微笑著看著那個東海劍修,很是認可的點點頭,說道:“是的,是這樣的。”

 那人倒也沒想到張小魚會承認得這麼幹脆,於是又坐得端正了一些,似乎在等著張小魚叫他前輩。

 張小魚自然不可能叫那一聲前輩,只是平靜地從身後取了那柄山河劍,擺在了桌面上。

 桌上還有些先前灑出來的麵湯,但是張小魚並沒有在意,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的那個東海劍修。

 “你是東海哪個劍宗的?”

 那人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劍宗名號報出來,只是淡淡地說道:“東海劍宗便是東海劍宗......”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人便已經消失在了酒肆裡。

 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張小魚身前的那柄山河劍。

 小二正好端了一碗麵出來,看見只有張小魚一個人坐在那裡,有點茫然,把面端到了桌子上,在圍裙上擦著手,又向著窗外探著頭四處看著。

 “那人呢?”

 張小魚輕聲笑著說道:“他來得太急,先前吃過的還沒有消化完,出門溜達溜達去了。”

 “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小二說著又去櫃檯後面清點賬目去了。

 “沒事,等他想起了他是哪個劍宗來的,便會回來了。”

 張小魚隨意地說著,又拿起了小二給他買的那壇酒,一隻腳踩在了條凳上,倚靠著窗子,很是平靜地喝著酒。

 窗外人來人往,哪怕先前有人被劍帶著飛了出去,也沒有人往這裡多看一眼。

 但是有時候不看,恰恰便意味著他們正在看著。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那些街頭負劍來來往往的人們,晨風很是涼爽,那些鑄劍爐中的炎熱氣息還沒有完全將這個小鎮包裹住。

 沒過多久,山河劍便帶著那個快要昏死過去的東海劍修回來了。

 原本出門時精心打理過的端端正正的劍修,此時已經狼狽無比,披頭散髮的坐在桌前,衣裳碎裂成一條一條的模樣,像是掛了一身的大蔥一般。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那個東海劍修,輕聲說道:“你看,你說得多對,我不是劍宗的人,所以我們道門的人向來下手知道輕重,否則你大概在被我的劍帶去東海劍宗晃悠的那一圈裡,就已經死在了那些劍意裡。”

 東海劍修沉默地坐在那裡,面色蒼白。

 “磨劍崖很久沒有出來和人間講過道理了,所以東海劍修向來心高氣傲,我能夠理解。”張小魚平靜地說著,“人間劍宗遠在南方,也沒有和你們講過道理,你們難免看低幾分,我也能夠理解。”

 “但是啊。”張小魚抬手握住了那柄已經歸鞘的劍,劍鐔山河二字流轉,“我既然不是劍宗弟子,那便是山河觀的人。”

 於是滿屋道風浩蕩,捲起白衣,露出了下面的那身道袍。

 山河同坐風與我。

 似乎有什麼吹拂過了對坐的那個劍修。

 於是在他的眼眸之中,隱隱出現了一個道文。

 是山河觀的山字。

 劍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慌張的低下頭,扒著自己的眼皮,在面前那碗麵湯裡,照著自己的模樣。

 當那個山字落在麵湯之中的時候,卻是散發著浩然金光,東海劍修慘叫一聲,捂住了眼睛,向後傾倒過去,一身小道斜橋境的劍意擴散而出,似乎想要抑制住那個道文。

 然而無論是劍意也好,神海之中的元氣也好,才始出現,便在麵碗中的那個道文碾碎。

 “平心靜氣一些。”張小魚平靜地說道,“人間哪有那麼多好爭的是是非非。”

 劍修躺在地上哀嚎著,連一旁的小二都有些不忍心看,只是低頭清著自己的賬目——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小二並沒有心思認真看下去,只是低著頭不停的翻著賬本。

 一直過了許久,劍修才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閉上眼,那些道風終於在屋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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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眼角還在淌著血。

 “但你既然要爭,那便要接受一切所不能承受的代價——這是我的親身體會。”張小魚平靜地說道,在碗裡倒了一碗酒,拿起來喝著看向窗外。

 東海劍修閉著眼,摸索著重新在桌前坐了下來。

 “河宗的人總是藏著幹些見不得人的事,觀宗人躲在山裡成天想著大道,山宗......”張小魚輕聲說道,“我是山宗的,什麼是山,山就是要立在世人眼中的東西,用世人的話來說,山就是觀的臉面。我雖然不是很喜歡觀裡的一些人,但是終究我也是觀裡的人。”

 張小魚轉頭看向面前的那個劍修,緩緩說道:“把面吃了,不要浪費,以後見到觀裡的人,記得閉著眼,低著頭,虔誠一點,該叫師兄的叫師兄,該叫師叔的叫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