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加鹽大伯伯 作品

第62章智瑤的“兵不厭詐”(第2頁)

    智果續道:“世事有虛有實,有真有假,不能光憑表象做判斷。智宵面相兇惡,但智瑤是毒在心中。智瑤長鬚美髯,力能扛鼎,騎馬馭車,出類拔萃,而且思路快捷,談吐不俗,勇毅有恆,這都是他的優點。可是他心胸太過狹窄,睚眥必報。別人若是碰了他一下,他就要斷人手足。如此兇狠殘暴,叫人心涼,又如何能夠服眾,如何能夠保我智氏一族的平安興旺?德乃才之帥,智瑤之德不足以駕馭其才,若立他為嗣,必給我智氏招來滅族大禍!”

    平心而論,智果所說非常在理。後世君王雖多是刀頭舔血、殘忍好殺、刻薄寡恩之輩,然而時代不同,不能一概論之。春秋末期,各國變法尚未正式展開,所以各國之體制仍採取分封制,一國之君並無絕對權威,要與下屬貴族——如大夫、士階層——合力治理國家。所以後世君王可以憑藉著手中的大權,以無限制的暴力彈壓維持一個相對安穩的政局,而在春秋末期,這種手段則行不通。智瑤睚眥必報,一味強勢,不知妥協與合作,確實很容易造成眾人離心,引來大禍。

    不過,此時的智申主意已定,他召開家族會議,不過是宣佈這個消息,並沒有與大家商量的意思。所以智果說完,他連反駁的話也不說,直接為智瑤行了繼嗣大禮。剛烈的智果一氣之下,拂袖離開會場,又回家收拾行李,帶著妻子兒女就此離開智氏,跑到掌管祭祀的晉國太史那裡,表示脫離智氏,改為輔氏,另立宗廟。傷心的智果大概有著超人的敏感,他似乎已經在淚眼模糊中看到了智氏將來的敗亡。

    孫武子處在春秋末期,那時正發生著我國古代一次重要的軍事變革。早先那種列陣而戰,戰之以禮的傳統戰法逐漸為人所摒棄。孫武子所著的《孫子兵法》的核心思想就是為了在戰場上取勝可以不擇手段,所謂“兵以詐立”,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兵不厭詐”。

    比孫武子晚生了八九十年的智瑤,更將“兵不厭詐”發揮得淋漓盡致。

    智瑤接替趙鞅成為晉國第一執政後,吳王夫差遣赤市出使晉國,向智瑤表示祝賀。赤市完成任務,返回吳國的時候,智瑤一改往日之貪鄙,堅持以豪華巨舟送赤市回國。赤市心下奇怪,不知智瑤用意何在,仔細觀察才發現,巨舟之上藏著無數著甲荷戟的兵士,智瑤竟準備在巨舟經過衛國時,給衛國致命一擊。

    原來送人是假,襲擊衛國是真。可是這招也太過損人利己了,當衛國為智瑤執政的晉國吞併時,天下之人都會認為赤市收受了智瑤的賄賂,所以才與他沆瀣一氣,為他襲擊衛國打掩護。這種招人唾沫的事,赤市才不幹呢。於是他假託生病,在晉國住了下來,叫智瑤只能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而襲擊衛國的計劃也在無形中流產了。畢竟,興兵乃關乎國家生死之大事,且天下局勢瞬息萬變,不是任何時候都有合適的出兵機會的。

    仇猶是中山的屬國,智瑤對其土地垂涎已久。無奈晉國、仇猶之間的道路太過狹窄,且崎嶇難行,所以當時戰場上最重要的作戰工具——戰車根本開不過去。

    智瑤對著那條擋住了他前行步伐的小路晝思夜想,終於叫他想出一個辦法。他叫人鑄了一口大鐘。鐘的直徑正好等同於戰車的寬度。鍾鑄好後,他將其送給仇猶國的國君,叫他派人來取。心思簡單的仇猶國君於是命令軍隊拓路開山。然而,當他滿心歡喜地把那口工藝精美、鐘聲悠揚的大鐘迎回來的時候,驚奇地發現後面跟著晉國的雄師。

    “當!當!當!”仇猶的亡國之音就這樣在天地間無情地迴響起來。

    從這兩件事可以看出,智瑤確有才幹。他是《孫子兵法》裡所說的那種“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水銀瀉地,無所不用其極,所以連吳國使者向他慶賀一事都可以拿來作掩護而攻打衛國,而當目標瞄準了仇猶國時,又能鑄造大鐘叫對手自掘墳墓,其思想的靈活性實非一般人所能及。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他在某方面給你以優勢和特權,就必要在另一方面削弱你。所以天才幾乎都是“偏才”,正如智果所說,智瑤心胸狹窄,難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