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八十五章 花店老闆與幼年怪物

    一幅畫畫完,也不過一個多小時。
 


    箱中顏料被開啟不少,小几上難免沾了一些汙漬,虞幸卻沒管只注意著自己的袖口,沒讓衣服上沾半點顏色。
 


    末了,放下筆:“好了。”
 


    在那邊椅子上凹了一個多小時造型的許婉也輕出口氣,放鬆了下來。
 


    她坐得越久,那臉上的各種我見由憐的表情就越是維持不住,到了後來,僅憑毅力讓神情保持不變,毫無靈魂可言。
 


    “我看看~”這邊一宣佈畫完,她就站起身,在原地跺了跺腳,然後湊到了虞幸旁邊。
 


    一眼望去,許婉愣了愣,隨後又被畫中的人驚豔。
 


    san能憑藉一己之力以比較小眾的繪畫風格打出名氣,首先,他的畫技就是極為漂亮的。
 


    畫中的女人靠在高背木椅上,深棕色的椅子和女人白色的短裙形成極為刺目的交匯,而那一雙交疊的長腿更是在畫中展露無遺。
 


    瑩潤色調與她真人沒有什麼區別,上半身稍有歪斜,倚靠著,透出一股慵懶,偏偏那張甜美可人的臉上,又透出一股不安世事的天真,頭上的珍珠髮卡更是點睛之筆,與同款的項鍊手鍊交相輝映。
 


    可以說虞幸不僅畫得好,還抓住了許婉最動人的那一瞬的姿態,讓畫上女人散發出的魅力連許婉都很難再復刻。
 


    不過即便是肖像畫,虞幸也沒有將 san這位畫家的特點磨滅,美好得恍若夢境的人像之後,是大片深藍與幽綠,有些隱隱綽綽的濃霧將一切籠罩,平白為這幅肖像畫增添了散不去的詭異色彩。
 


    可即便如此,也抹不去畫中女人的美麗,反而讓畫中人顯得更為神秘與危險。
 


    “這……畫的實在是太好了。”
 


    許婉看著畫中的自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一時之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本就如此美麗,還是他的好兒子在畫畫時更改了幾筆,把她的美拖到了新的高度上。
 


    “總歸是畫畫,我不會辱沒自己的職業。”虞幸抿唇,還是側身避過了許婉的靠近。
 


    “小幸,你實話告訴我,這幅畫上的人,真的和我一模一樣嗎?”許婉眼神中有著熱切,但是很顯然,這股熱切已經不再是衝著許婉身體來的,這幅畫已經佔據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你這話問的。”虞幸卻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一模一樣,那我畫的大概不是畫是照片。”
 


    其實很好看出,畫中人的整體風格受虞幸筆觸的影響,並不是特別寫實的那種,他主要畫的是大致的形象和神似與氣質。
 


    許婉聽了,對著畫面發了下呆。
 


    同時,心中隱隱發癢。
 


    如果是畫出來的她更美,她真的會羨慕畫中的自己。為什麼她不是真的長成這個樣子呢?
 


    虞幸好像知道她眼神發散是在想些什麼,無語地提醒到:“你總不可能因為一個動畫角色比你好看,就想長成動漫的樣子吧,我畫的畫也一樣,它只是一種畫風。”
 


    “我只是太喜歡了,所以才愣住。”許婉眼底的眸光閃閃爍爍,然後露出一抹笑容,“真是太謝謝我的小幸了,有小幸給我畫的這幅畫就算,十個男人都不重要了。”
 


    目的已經達到,虞幸不想跟她多待,於是提出告辭。
 


    好在許婉一心撲在這幅畫上,隨意擺擺手:“去吧去吧,啊,對了,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來跟媽媽說,媽媽有信心也可以在親情的方面補償你!”
 


    “……”虞幸嘴唇動了動,好像是想說不必了,但最終還是收了聲,只提醒道,“畫還沒幹,你就讓它放在那,晾乾了再拿起來,然後桌上你自己收拾一下吧,這個箱子……”
 


    “放你這就好。”
 


    “誒?”許婉這才詫異地抬起頭來,“你不是說收下了嗎,為什麼不帶走?”
 


    “我準備先去讓方宵給我收拾一間單獨的空房,畢竟我們都這麼大了,再住一間房也不太合適,等到房子收拾出來我再來拿吧。”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狼藉,努力地把嫌麻煩的神色收斂起來,輕咳一聲,“箱子裡的東西,勞煩你一併收拾了。”
 


    “當然,這麼點小事我肯定能給你打理好的。”發現兒子在叫自己做事,許婉的開心神色倒完全不用作假。
 


    這才是接納的開始呀,只有不那麼客客氣氣或者是疏離到見都不見,小幸才能快速融入方府。
 


    虞幸衝她點了點頭就要離去,看著虞幸的背影,許婉像是忽然想了起來:“你要去看看你父親嗎?”
 


    虞幸腳步一頓。
 


    “嗯……我知道你討厭他,我是想說……你不在的這幾年,方德明也偶爾會念叨唸叨你。”許婉語氣忽然闇然,“現在你回家了,他卻已經病重到了這個程度。”
 


    虞幸轉過頭,給她留了個情緒不明的側臉。
 


    許婉卻又笑起來,清純的打扮掩飾不了她語氣中的嬌蠻兇狠:“正好該成這個時候,好好的去落井下石一番吧~或者就像你哥哥說的,拿把刀往他身上刺個十來刀的出出氣?”
 


    “呵。”虞幸發出一聲低笑。
 


    許婉便知道,這番話虞幸是喜歡聽的。
 


    似乎哪怕沒有像方宵那樣從小就接觸到血腥的事情,他還是並不介意親手拿刀捅人。
 


    許婉對於方家,對於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孩子都已經有足夠的瞭解,那種瘋狂和冷酷幾乎就是這家人基因裡攜帶的特質,平時隱藏得再好,遇到事情的時候也會凸顯出來。
 


    虞幸終於關上了門,從許婉的視線中消失。
 


    許婉卻十分高興,畢竟家裡有方德明這個吸引仇恨的靶子可真是太好了,小幸心中的氣最好都衝著方德明撒去。
 


    ……
 


    從房間出來,虞幸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這方府在面積上一般,但相比於住在此處的人來說,有些過於空曠了。
 


    除了方家這幾個,加上一個外來的老園丁,居然便空無一人。
 


    他們似乎只保留了宅子,一個下人都沒有。
 


    這樣的宅邸沒有下人打理就會變得非常糟糕,而且也不太方便,虞幸現在想找個人問問方德明住哪裡都找不到。
 


    裝修又這麼破舊,這些年住在方府裡的人難道真的在過古代生活嗎?這離現代生活的質量也差太遠了。
 


    反正他是沒見過哪個府上能這麼冷清,也畢竟是古代的建築現代的世界觀,每件事都需要所謂的主人家自己做,充分的表達了什麼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虞幸甚至開始懷疑起剛才的洗澡水是不是方宵幫他倒的了,轉念一想,對方應該有能力憑空創造木桶這樣的“電影道具”。
 


    不過許婉那句話倒是給他送了個好機會——他通過許婉的提醒想起了府上還有個曾經虐待他的方德明,於是一時心頭火起,打算直接去找點麻煩,但因為不認識路,所以在府上到處亂逛了一會兒。
 


    這理由,很充分。
 


    哪怕他被方宵發現,問起來,他也有足夠的動機這麼做。
 


    虞幸當下便開啟了閒逛模式,哪怕他猜得到方德明的房間一定離許婉的不遠,但還是腳步堅定地走出了許婉的院子。
 


    說起來,偌大一個府邸,再往上兩輩的家卷估計全被方德明弄死了,現在只剩下幾個人在住,大部分的房間都空著,那麼還有一些在正常府邸中必不可少的位置呢?
 


    廚房、洗衣房、茅廁、柴房等等……
 


    虞幸思索兩秒,有意無意朝著整座府邸在靠後的院子走去。
 


    他有點想去方府的祠堂看看。
 


    根據一些鎮民的隻言片語,虞幸得知方家小少爺小時候犯了錯,不僅有幾率喜提捱打大禮包,還有幾率獲得祠堂一日遊。
 


    小少爺跪過的祠堂恐怕比方宵進入祠堂的次數還要多,因為方宵犯了錯,方德明會嚴厲地糾正,但方幸犯了錯,方德明只恨不得他消失在眼前,有多遠滾多遠,黑黢黢的祠堂就是個好去處。
 


    虞幸腦子裡還記了些閻理他們之前進入方府得到的情報——雖然在劇情上一點作用沒有,但起碼能勉強算半張地圖。
 


    他就這麼走啊走啊,在每一個帶了些許藥味的房間門口徘迴一會兒,再敲敲門,沒有人應的話就換下一間。
 


    很快,他就走到了疑似祠堂的位置。
 


    照理說,方府祖上也是有個將軍的,最初的繁華與敬意就源自於方家那位戰功赫赫的老祖宗,所以其他地方再簡陋,祠堂起碼應該是鄭重而莊嚴的。
 


    可是虞幸確實找到了祠堂,但這祠堂的破舊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不知道到底多久沒人來過了,祠堂位置偏僻不說,灰塵也很大,已經有許多雜草和青苔在地面與牆壁上蔓延。
 


    周圍的廊柱都被蟲子啃食,坑坑窪窪的,沒一處好地方,甚至到處都是蜘蛛網,越往裡蛛網越厚。
 


    府邸中其他地方看不出時間的痕跡,在這裡倒是能體現出幾分荒涼。
 


    虞幸讓自己在這一幕前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猶豫地、輕手輕腳地往祠堂裡面邁去。
 


    奇怪。
 


    推演中往往越特殊的地方越危險,方府是南水鎮最特殊的地方,而眼前的祠堂又是方府中最特殊的地方。
 


    他本以為靠近了祠堂周遭氛圍會更加幽冷,誰知一步踏出,反而是渾身一輕。
 


    空氣中乾燥的風緩緩拂過,有一隻小蜘蛛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從他身前的地面經過,虞幸沒有腳欠的去踩他,而是仔細地打量周圍。
 


    太奇怪了。
 


    這裡的空氣沒有任何被陰冷侵蝕的感覺,溫度也正適中,微小的植物肆意生長,肉眼注意不到的各種小蟲子都在此活躍。
 


    這似乎是非常接近現實的一種感覺,就好像他忽然從推演副本抽離,來到了現實中一處荒廢許久的院子。
 


    正是因為這點才奇怪,方府現在被千結掌控,人呢……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正常,其他地方別說蜘蛛網了,連個小蟲子都見不著,恐怕在那種鬼氣森森的地方,大部分的蟲子都活不下去。
 


    這裡卻如現實一般正常。
 


    玩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虞幸又往前幾步,越發覺得自己的感知沒有出錯,祠堂附近似乎真的沒有被任何氣息籠罩,好像已經被完全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