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那麼些師徒們(第3頁)


那麼阿良當年在劍氣長城的城頭之上,為何刻字“猛”,就更好解釋了。

陸沉笑吟吟問道:“看樣子,鄭城主來過龍象劍宗了?”

陸芝瞬間神色凌厲。陸沉笑道:“別緊張,天不怕地不怕,與誰為敵,都莫要與鄭先生啟釁。”

除非迫不得已。

陸沉說道:“我只是方才瞧見了吳曼妍身上的那件‘青曈’法袍,眼熟,分明是用上了金翠城的編織手段。再加上我聽說鄭城主帶回了整座金翠城,就半點不難猜了。”

陸芝點點頭。

“青曈”是一件半仙兵品秩的法袍,只是在蠻荒天下,當初陸芝出劍太狠,修繕起來需要耗費不少的精力和物力。吳曼妍是十八劍子當中公認資質最好的一個,陸芝就隨手送給了小姑娘。本來陸芝還頭疼怎麼幫著修補法袍,不曾想剛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過來,就如陸沉所料,先前鄭居中返回中土白帝城,順路經過南婆娑洲,確實來過一趟龍象劍宗,他身邊還帶著一個名氣不小的蠻荒女修,金翠城道號“鴛湖”的城主清嘉,仙人境。

鄭居中讓她出手幫忙修繕法袍“青曈”,自然是手到擒來的小事,還幫著法袍給錦上添花了,給“青曈”增添了不少門道。

陸沉玩味道:“不知道這位擁有‘水煉’、‘蕉葉’在內一大堆法袍的鴛湖道友,以後見著了小陌先生,是怎麼個有趣光景。”

按照輩分和道脈,小陌能算是她的半個祖師爺?

小陌作為道齡極長的遠古大妖,除了劍修身份之外,還擅長編織法袍,在以一輪皓彩明月作為道場長眠之前,曾經留下了六洞道脈,結果萬年之後,只剩下其中一脈,還能夠勉強維持著香火。倒是牆裡開花牆外香,金翠城兼併了其中一條道脈,將以煉製法袍見長的這一脈給發揚光大了。

只不過在蠻荒天下,都不認這類道脈傳承就是了。

但是有意思的地方來了,如果沒有跟隨陳平安去往浩然天下,相信只要小陌再度現身蠻荒大地,金翠城那邊,不認也得認。

說不定金翠城還要興高采烈,終於有了個可以依賴的天大靠山。

陸芝難得主動提問,“那個小陌,怎麼跑去落魄山了。”

陸沉笑道:“是小陌先生與誰有過什麼約定,他最後用了一種遠古神通,主動剝離出去了兇性和戾氣,所以才會顯得格外友善,不能算是假的,也不能說是裝的。否則以萬年之前的那些履歷和戰績來看,假如道心完整的小陌先生重返蠻荒,脾氣好不到哪裡去,只說他僅剩一條道脈的所有敵人,怎麼都得往上回溯個幾千年,有一個算一個,都要被小陌問劍一場。”

陸芝說道:“好像撐死了也是一位飛昇境劍修。”

陸沉搖頭笑道:“是飛昇境巔峰劍修,問題是還得再加上一位飛昇境圓滿劍修的白景啊,他們兩個如果並肩作戰,還能精誠合作,可不就是無敵手了。”

陸芝想了想,疑惑道:“白景?”

陸沉笑道:“賊能打,跟你一樣,是位女子劍修,在那無法無天的遠古歲月,她就是出了名的見誰都不虛。舉個例子,你把她視為一個女子身份的董老劍仙好了。”

如果說白澤重返蠻荒,就立即喚醒這撥遠古大妖,是一種能夠讓蠻荒天下紙面戰力暴漲的被迫舉動。

那麼還有一層更深的用意。

白澤同樣是被迫,不得不與周密的一樁秘密謀劃作配合,參與者,或者說執行者,正是大妖初升。

相信蠻荒天下的南部地界,這些年已經莫名其妙消失許多不服管、或者是不願參戰的上五境修士了。

吃掉它們的,可能是一小撮百年之內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妖族修士,暗中大開殺戒,管飽。

而這撥年輕修士在吃飽過後,估計周密會給他們每人都安排好一位傳道人,陸沉猜測最終結果,在某個節點上,要麼是他們吃掉各自的傳道人,要麼是傳道人吃掉他們。

陸沉晃了晃袖子,“不談這些與你我無甚關係的天邊事……”

陸芝說道:“終於聊完了?什麼時候走?”

陸沉吃癟不已,趕忙找個話頭,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了眼山下一處道場府邸連綿的建築群,讚歎道:“依山傍海,一宗氣象,蒸蒸日上,可喜可賀。”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一看咱們齊宗主就是個有潔癖的,有強烈的掌控欲。

城府深的齊廷濟,與陸芝相處得融洽,只因為她純粹。大概能算是一種性格互補吧。

所以齊廷濟與陳平安,雙方心思都太重,是註定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的了,不會成為那種名副其實的道友,其實也沒什麼,條條大道登山頂,無非我行我素,各行其是。

陸沉轉移視線,瞧見了一片梅樹成海的絢爛美景,全是白梅花。

風景美極了,美啊,瞧著就像一大坨白雲,慵懶趴窩不動了。

最早,春幡齋劍仙邵雲巖,跟梅花園子的酡顏夫人,都只是龍象劍宗的客卿,外出一趟,等到返回劍宗,就都換了身份,一個職掌財庫、管錢百年,一個從客卿變作供奉。

想來那些樹齡都不長的梅樹,便是那位酡顏夫人手植。

“既然這位梅藪道友,如今都敢公然自號梅花主人了,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陸沉點點頭,抬手抖了抖袖子,掐手算卦狀,“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陸芝難得有些笑意,“反正是抄書,多說幾句?”

今天陸沉多說一句吉語,甭管是不是書上與古人借來的,對酡顏夫人來說,都是不小的道緣和福運。

陸沉故作掀髯狀,笑道:“好話不用多,有這兩吉慶言語,大概足夠酡顏夫人順利破境,躋身仙人了。”

哦,貧道忘記自己沒鬍子了。

回了白玉京,貧道就開始蓄鬚,滿臉絡腮鬍就挺好,顯得不那麼臉嫩,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出門在外總被人當騙子。

陸沉咦了一聲,“新面孔?”

在浩然天下,每一位上五境劍仙,哪怕是散修,都很難名氣不大。

原來龍象劍宗來了三位老劍修,如今他們已是記名客卿。山中各有私宅,都是玉璞境劍仙。

其中有一雙道侶,男子是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修,女子卻是蠻荒出身。豈不是就跟做生意一樣,買一送一?

另外一個,是個形容枯槁的大髯老者,看來曾是仙人境,跌境了,如今還在養傷,得靠靈丹妙藥吊著命。

陸芝說道:“之後可能陸陸續續還會有幾個新面孔,但是不一定選擇這邊落腳。”



這撥遠離家鄉劍氣長城、動輒千百年的劍仙,各自藏身在蠻荒天下各地多年,如今齊廷濟聯繫上的,為數不少。

其中多數劍修,都曾是與愁苗、董不得一般的身份,常去蠻荒巡狩。也有些劍仙,秘密離鄉之時,境界並不高,多是金丹、元嬰境界。既是身負任務,需要潛行蠻荒,最好在那邊紮根。猶有一些心傲氣高的劍修,可能是想要模仿和追隨董三更當初的那趟遠遊。很多劍修去了,就再沒能回來。

即便是在劍修如雲的劍氣長城,仍然只有一個董三更而已。

一趟出門,百年遊歷,去時金丹,回時飛昇。

而且董三更還帶回了一頭蠻荒飛昇境大妖的頭顱。

作為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修,卻又長久隱匿在蠻荒的那撥遠遊劍仙,在避暑行宮那邊的檔案,對於他們,曾經有一種專門的稱呼,“私劍”。

陸沉笑道:“是得親眼見一見年輕隱官再做決定。”

這些攪亂蠻荒後方戰場的劍修,很多都戰死了。

至死未能看到家鄉的城頭一眼。

有個大劍仙,見著了家鄉,但是可能對這位劍仙而言,不如不見。

而那撥活著返鄉的老劍修當中,他們到底是在南婆娑洲的龍象劍宗落腳,還是去東寶瓶洲的落魄山,確實各有各的猶豫。

其中就有兩位劍修,齊廷濟曾經秘密飛劍傳信給他們,說了落魄山和青萍劍宗的情況,相信兩位劍修如今已經身在桐葉洲。

齊廷濟準備近期將下宗選址在扶搖洲。

雖說扶搖洲是小洲,在浩然天下,版圖只比寶瓶洲略大。

但是那場大戰打得太過慘烈,老宗門、大仙府,十不存一,下宗在此選址,更容易打開局面,一來齊廷濟在那邊的山上山下,口碑極好,再者扶搖洲本土大修士劉蛻,曾經差點被一頭王座大妖打殺在戰場,就是被齊廷濟出劍救下。故而上次中土文廟議事期間,劉蛻就已經與齊老劍仙談妥,願意主動擔任龍象劍宗的首席客卿。以宗主身份,擔任別家門派的首席客卿,在浩然歷史上屈指可數,首席客卿不同於一般記名客卿和普通供奉,名字是需要錄入祖師堂譜牒的。

扶搖洲碧霄山,曾是一洲之內最大的宗門仙府,山主劉蛻,在戰事中從飛昇跌為仙人。碧霄山同時擁有下宗,卻是位於隔著一個金甲洲的流霞洲,下宗擁有一座七十二小洞天之一的白瓷洞天。當初除了一小撮年紀不大、境界不高的修士,當年往北邊跨洲至流霞洲避難,進入白瓷洞天修行,幾乎上下兩座宗門全部的祖師堂成員,都在扶搖洲和金甲洲戰場現身。

所以哪怕劉蛻在戰後跌境為仙人,可他在浩然天下的口碑,卻是流霞洲荊蒿之流的飛昇境老修士,遠遠無法媲美的。

如今龍象劍宗與同洲醇儒陳氏的關係不錯,現任家主陳淳化,與齊廷濟更是好友。

就在前不久,龍象劍宗剛剛先後與元青蜀所在的宗門,以及海上雨龍宗締結盟約。

新任宗主納蘭彩煥,除了退位讓賢的雲籤,納蘭彩煥還故意帶上了那幾個口服心不服的老頑固,都是些境界不高心氣不低的地仙修士。如果不是雨龍宗實在沒有幾個能打的,納蘭彩煥早就讓這幾個老王八蛋卷鋪蓋滾蛋了。

結果等到他們戰戰兢兢進入龍象劍宗地界,尤其是親眼瞧見了陸芝,一個個就跟瞧見了自家祖宗差不多。

畢竟老話說得好,人的名樹的影。

陸芝不太喜歡虛頭巴腦的人情往來,跟納蘭彩煥更是沒什麼私誼可言,唯一的印象,就是納蘭彩煥喜歡錢也很會掙錢,在戰場上,不怕受傷,敢死,她每次出劍都不輕,跟上五境之前的米裕,後來的齊狩,當然還有那個性格異常孤僻、常年孤身住在城頭刻字筆畫裡邊的老元嬰,大致是一個路數的。

所以明知道納蘭彩煥是在狐假虎威,陸芝仍是拗著性子沒說什麼,反而給足了納蘭彩煥面子。

見著了那些譜牒地仙,陸芝第一句話,就是明知故問的一個問題,“你們幾個,有誰殺過蠻荒妖族?”

一個個瑟瑟發抖,只有一個膽大的,開口顫聲說了兩字,不曾。其餘都是咬緊牙關,閉嘴不言。

陸芝接著說道,“既然都是‘不曾’,以後就別來這邊晃盪了。我下次去你們雨龍宗做客,記得躲遠點,誰都別噁心誰。”

她瞥了眼滿臉幸災樂禍的納蘭彩煥,還有那個好像比幾個地仙更緊張的雲籤。

陸芝淡然說道:“好歹是一座老字號的宗門,多少講點名聲,你們自己都不把臉皮當回事,還有臉奢望別人將你們當回事?”

陸芝最後對兩位女修冷笑道:“說你們呢,納蘭宗主,雲籤掌律。”

納蘭彩煥臉皮奇厚,不愧是在春幡齋賬房歷練過的,倒是雲籤,滿臉漲紅,羞愧難當。

陸沉笑著建議道:“如果你們跟碧霄山互換一下福地,就更好了,都有好處。”

上次議事,文廟一口氣拿出四座福地,贈予四個勢力,除了劉蛻那座已經名存實亡的碧霄山,同樣淪為廢墟的老龍城,還有玉圭宗,再就是龍象劍宗。

按照戰功的大小,福地的品秩略有高低。

陸芝皺眉道:“具體的理由?”

這件事情不小,總不能在齊廷濟那邊,簡單說一句陸沉是這麼說的,我們就得這麼做吧。

陸沉說道:“隨口一提,不用當真。”

呵,你還欠了我一隻劍盒呢,貧道可是有氣性的,氣性還不小。

陸芝也不慣著陸掌教,不樂意說就別說了。

嘿,瞧貧道這暴脾氣,你不問是吧,貧道還真就要說出個一二三所以然……

但是陸芝接下來的一句話,讓陸掌教乖乖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肚子。

“陸沉,你這趟來,本意是想勸我去白玉京煉劍?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沒有任何算計,這件事,我肯定領情。”

陸沉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忍不住扶了扶頭頂道冠,感覺先前許多的鋪墊,都要付諸流水了。

不愧是老大劍仙親自開口都勸不動的陸芝啊。

這樣的女子豪傑,青冥天下那邊也有,比如玄都觀,孫觀主的師姐,王孫。

陸沉笑道:“不去就是不去,貧道此次無功而返,沒什麼不甘心的。”

她們這樣的女子,人間每多一個,就多出一份美好。

見之心儀是常理,男子為之目眩神搖,那叫有眼光!

所以說,劍氣長城的陸芝,怎麼就不傾國傾城了?

陸芝嘆了口氣。大概是從不糾結的人,偶爾糾結起來,就會格外難受。

陸沉趕忙出言勸慰道:“陸芝,可別這樣,你不習慣,我更彆扭,不至於,去不去白玉京,不妨走一步看一步,比如將來哪天,不管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只要你臨時起意了,大可以仗劍離鄉遠遊玉京山……”

陸芝疑惑道:“玉京山?不是白玉京?”

陸沉立即閉上嘴,使勁搖晃手掌,“貧道沒說過,你也沒聽過。”

陸芝點點頭。

齊廷濟早就勸說陸芝,將來有機會就去一趟白玉京,去那邊好好煉劍。

哪怕是脫離宗門譜牒,轉投白玉京都無妨。

能夠讓內心深處極為推崇事功學問的齊廷濟,跟一個外人如此開誠佈公,可能陸芝屬於獨一份。

劍氣長城跟白玉京素無仇怨,甚至還有一份可有可無的香火情,只說倒懸山,與劍氣長城畢竟是當了幾千年的老鄰居了,雙方處得還行,那座幫著浩然天下與劍氣長城銜接的倒懸山,世間最大的一枚山字印,就由余鬥嫡傳大弟子坐鎮。而且小道童姜雲生,以及師刀房一脈的女冠,常年還幫著看門。所以劍氣長城的劍修,對白玉京和青冥天下其實並無什麼惡感。

就像先前老劍修程荃帶隊,先有董畫符在內的一撥年輕劍修去了神霄城,後有刑官豪素進入白玉京修行。

只是有了這層關係在,就又使得這座倒懸山,曾經被某些浩然練氣士罵了很多年的“看門狗”。

當然這類論調,只是私底下的腹誹,絕不敢公開揚言。

陸芝自認其實自己沒有外界傳聞的那麼犟。

比如她當年就聽從老大劍仙的建議,那把本命飛劍“北斗”,陸芝始終深藏不露,一直不曾在歷次戰場祭出殺敵。

大概是老大劍仙早早從陸芝身上,看到了她比董三更、齊廷濟、陳熙他們幾個,擁有更多的“不確定”和“可能性”。

至於陸芝另外一把飛劍“抱朴”,廣為人知,但是按照齊廷濟的猜測,存在一種可能性,陸芝可以通過對白玉京靈書秘笈的閱讀和鑽研,就可以幫助她找尋出這把飛劍的第三種本命神通。

陸芝的性格,既是天生的緣故,也有被兩把本命飛劍影響道心的成分在,使得本就清心寡慾的陸芝,瞧著愈發冷冷清清。

問題在於,陸芝的這次聽勸,是因為老大劍仙撂下過一句重話和一句心裡話,都很難得。

“陸芝,你在劍氣長城,只有祭出一次本命飛劍“北斗”的機會。”

“在我們這裡,說走就走的,還有一言不發就死了的女子劍修,夠多的了,不缺你一個外鄉人。”

老大劍仙的言外之意,再淺顯不過,你陸芝只有不聽勸一次的機會,之後就可以離開劍氣長城了。

好歹活著。

敢賴著不走?

劍修的道理,都在劍術上。

你陸芝的劍道很高嗎?有多高?

一個遲遲無法躋身飛昇境的仙人境劍修而已,不如使勁蹦跳幾下,看看腦袋夠不夠得著我陳清都的肩膀?

不單單是陸芝,對待所有的外鄉劍修,老大劍仙一向願意破例多說幾句。

當然前提是他們敢湊到自己跟前。比如寶瓶洲風雪廟神仙台的劍修魏晉,不就在城頭結茅練劍了?

陸沉微笑道:“陸芝,貧道跟陳平安的看法,大致相當,就是有一點小小的出入,他覺得你未來的劍道成就,有可能比齊廷濟更高,但是貧道覺得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等到你真正煉化了兩把本命飛劍,再將劍匣內的八把道門法劍蘊藏的八條劍脈,融會貫通,熔鑄一爐,就跟擰麻花一般,你的劍道氣象,會很可觀。此外,貧道就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一直不曾開拓氣府,貧道就算看遍天下的仙人境,像你這麼氣府寥寥的,說句毫不誇張的,堪稱獨一無二。”

所以在陸沉眼中,陸芝的真正可能,是可能在那躋身飛昇境之後,還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陸芝有可能獨自佔據一條寬闊劍道。

陸芝笑道:“按照你的說法,那我欠你的人情,豈不是太大了,以後怎麼還?”

陸沉反問道:“貧道只是隨性隨緣、隨喜隨心而行,與你陸芝又有什麼關係?還個什麼呢?你還的,貧道又不收,何必還?”

陸芝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一時間就是不知如何反駁,只得說道:“說不過你們。”

陸沉突然說道:“貧道還有事要忙,就不久留了,後會有期!”

不等陸芝說什麼,陸掌教身形就已經消逝不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心不在焉的陸芝走著走著,她終於回過神來,我如果要還人情,你陸沉收不收,關我屁事?!

只是又一想,陸芝覺得好像還是哪裡不對勁。

————

這天落魄山門口,來了幾個從小鎮那邊徒步走來的儒衫男子。

有魁梧男子,高冠佩劍,神色剛毅,不怒自威。

也有腰懸水瓢的木訥書生。

今早小米粒巡山完畢,就來山腳陪著仙尉道長聊天,是她每天的功課之一嘛。

仙尉突然眯起眼,緩緩站起身,嗓音溫柔,讓小米粒坐著就是了,然後他走在小姑娘身前。

道士仙尉,雙手籠袖。

只是出於一種直覺,讓道號仙尉、真名年景的假冒道士,覺得自己必須站在前邊,今天得親自待客了。

大驪京城,火神廟花棚下。

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後仰躺在石磴上邊,雙手作枕頭,怔怔看著花棚。

封姨坐在石桌那邊,嗤笑道:“就不嫌硌人?”

陸沉說道:“聽說遠古歲月,有專門的高位神靈,司職閽者,負責攔截後世那些試圖逆流而上的練氣士?”

封姨默不作聲。

陸沉轉過頭,望向封姨。

封姨幽幽嘆息,“老黃曆了,還說它作甚。”

而槐黃縣城那邊,從山崖書院返回家鄉的李槐,他身邊少了一個嫩道人,多出一個自己姐姐的山上朋友,但是不知為何,這位女修,總說自己是他的婢女,這讓李槐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勸不動她,趕又趕不走,還不能說什麼狠話,李槐叫苦不迭,這要是被陳平安知道了……陳平安知道倒也沒啥,可要是被裴錢知道了,本就不多的一世英名,可能就真沒剩下啥了,還怎麼升官當舵主。

楊家藥鋪的女子武夫,蘇店已經身在異鄉,她順利找到了那個所謂的師兄,正是家鄉小鎮的“謝新恩”。

青冥天下的武道第一人,林師,鴉山“林江仙”。

林江仙確定了她的身份後,笑問道:“楊老頭有無交待什麼?”

蘇店沉聲道:“師父只是說了一句,‘都對你們小師弟好一點,就當報答師恩了。’”

林江仙好奇問道:“小師弟?”

蘇店說道:“他叫李槐,師父說李槐就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只是李槐並不清楚這件事,其實師父一直把他當親孫子看待的。之所以這麼說,可能還是師父擔心換個說法,林師兄你就算聽見了,還是不會上心吧。”

林江仙點點頭,笑道:“李槐?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