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七百八十七章 河畔


  依舊是遙遙對峙的兩座天下,只是這一刻,浩然天下那條直線,人人前行一步。

  約莫有三成人,是跟隨一襲青衫長褂、腳穿布鞋的年輕隱官,都要跟蠻荒天下再幹一架。

  其餘七成,是跟隨禮聖走出那一步。

  三成,很少?很多了。

  而且在這三成之內,有那劍氣長城三飛昇、一仙人四位劍修,有即將合道星河、躋身十四境的符籙於玄,有從不撂狠話的龍虎山大天師,有一個能在託月山隱藏兩顆棋子的白帝城城主,有裴杯、曹慈這對武夫十境師徒,有元雱、許白這樣的年輕人,未來浩然天下的頂樑柱。何況文廟學宮書院的儒家聖賢,很多人不是不想走出那一步,而是必須要等禮聖率先走出那一步而已。

  所以說,其實不是三成,事實上是最少五成。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浩然天下的文廟,真的會隨時隨地都會開啟戰事,還禮蠻荒天下,割鹿一座天下。

  而且只要打起來,就會極其慘烈,絕對不會是小打小鬧。對雙方而言,就都再無半點回旋餘地。因為這不是某位文廟老夫子討價還價的虛張聲勢,不是某個儒家聖賢的熱血上頭,然後為不痛不癢鬧上一場,為浩然天下佔點小便宜,就會見好就收。

  比如阿良肯定會找那個口無遮攔的妖族修士。左右會問劍蕭愻,分生死。

  趙天師會攜天師印、背仙劍萬法,直接深入蠻荒腹地,找袁首切磋道法。至於找到袁首之前,一趟山河遠遊,這位大天師還會做什麼,當然是順手降妖除魔。

  鄭居中這尊始終深藏不露的魔道巨擘,就會更加如魚得水,行事無忌。裴杯曹慈,宋長鏡,甚至極有可能是浩然天下的所有止境武夫,都會陸續趕赴蠻荒天下。更意味著,所有已經返鄉的劍氣長城外鄉劍仙,都會再次重返劍氣長城,再次並肩作戰,聯袂一路御劍往南。

  會有武夫出拳,劍仙遞劍。

  柳七,蘇子的詞篇,會在蠻荒天下一一大道顯化。

  墨家鉅子會在蠻荒天下再起城池,三別家的墨家遊俠,會再一次同仇敵愾,在異鄉捨生忘死。

  趴地峰的火龍真人,會教蠻荒天下何謂貧道略懂火、水雙法。

  一旦戰場轉換,身在異鄉,反正四面八方皆是敵寇,所有浩然山巔大修士,都會不再束手束腳。

  而且怕就怕這些來自浩然山巔的術法、飛劍和武夫宗師的拳腳,每一支大軍的集結、推進、駐守再推進,都有著縝密精細的算計和佈局,環環相扣,每個環節都會充滿一種“追求利益最大化,誰都可以死”的事功色彩,再沒有任何仁義道德上的負擔。守浩然,誰死誰活,捫心自問,多有為難處,處處都有後顧之憂,事事都在拖泥帶水。攻蠻荒,還有什麼可多想的,反正都已經置身戰場了,無論是山上修士,還是山下精銳,無論是家國大義驅使,還是開疆拓土之功的誘惑,或是不計代價的報仇雪恨,無非就是個與蠻荒天下分出個你死我活。

  陸芝深呼吸一口氣,神采奕奕,拇指輕輕摩挲劍柄,問道:“左右,阿良,不如我們三人走趟託月山?”

  是學那萬年之前的老大劍仙,龍君,觀照,三人聯袂問劍蠻荒天下。

  齊廷濟如今到底是一宗之主,不宜擅自問劍託月山。龍象劍宗如果只是少了個首席供奉,問題不大。

  左右說道:“我會先問劍蕭愻,如果還能出劍,就一起去託月山。”

  阿良低頭手指捻動衣角,哀怨不已:“陸姐姐都沒喊一聲阿良弟弟,我傷心得都要提不起劍了。”

  陸芝臉色不太好看。“提不起劍”這個說法,原本誰會多想?可就因為這個狗日的,先是在劍氣長城酒桌上廣為流傳,成為葷話,然後在一對對男女劍修道侶之間,也開始成為某種笑談。劍氣長城的風氣,被阿良一攪和,跟憑空出現瀑布似的,驟然一跌,之後又來了個二掌櫃,一跌再跌,只不過相對含蓄而已。

  陸芝說道:“在蠻荒天下創立下宗,比起選址扶搖洲,會不會更好?”

  齊廷濟笑道:“不做取捨,都可以要。”

  陸芝可以擔任扶搖洲下宗的第一任宗主。至於未來蠻荒天下的下宗宗主人選,隨便挑一位南遊劍仙就是了。

  阿良使勁盯著地面,好像猶豫要不要比任何人都多走一步,出出風頭。

  身上穿了件儒衫,真是話也不敢說,酒也不敢多喝,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阿良委屈萬分,心聲道:“陸姐姐,不然你陪我多走一步吧?”

  陸芝直接打賞了一句:“你怎麼不直接走對面去?”

  阿良瞥了眼對面,

  陸芝冷笑道:“你要有這膽量,腿給你隨便摸。”

  阿良跺腳,雙手輕輕捶胸,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阿良突然眼睛一亮,問道:“我沒這膽量,是不是就要給陸姐姐隨便摸了?”

  陸芝拇指抵住劍柄,“可以啊,三條腿都給你剁下來。”

  財神爺劉聚寶可能是文廟一線之上,最要感謝年輕隱官的人物。於公於私,他都希望在蠻荒天下那邊再打一場。

  而且這次皚皚洲劉氏的幾個大盟友,不會再是那個鬱泮水了,而是鄭居中和白帝城,龍象劍宗的齊廷濟,玉圭宗韋瀅,以及扶搖洲劉蛻等人。

  天下錢財聚散,歸根結底,不過就是四字學問,重新分配。

  什麼情況最能夠讓無數個落袋為安的神仙錢,彷彿重新長腳挪動?當然是戰爭。戰場在浩然天下,皚皚洲劉氏,掙錢要講規矩,甚至還要捨得花錢,是用今天的銀子掙明後天的金子。其實風險不小,不然最後一次與崔瀺見面,劉聚寶一定要確定一事,你繡虎到底能不能活。

  事實證明,劉聚寶的擔憂,很有必要,先前那場自家人的文廟議事,給出的某些規矩,其實就讓劉聚寶察覺到了不太好的苗頭。可一旦戰場在那蠻荒天下,就不用那麼講究了,忌諱少,約束少,收益大。

  九位來自山下王朝的皇帝君主,多多少少,都有那麼個念頭。

  年輕隱官,彷彿此人一劍,可當百萬師。

  若是這位隱官,能夠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哪怕暫時不合適當那國師,或是陳平安的宗門在自家山河之內,豈不是?美哉。

  只是皇帝陛下們,突然疑惑起來,好像沒有聽說這麼一位年輕劍仙,具體的宗門名稱?是尚未有宗門建立?那麼是否可以找關係,運作一番?如果說宗門選址,會是在那家鄉寶瓶洲無疑,可哪怕退而求其次,那下宗的選址?道理太淺顯了,自家山河之內,陳平安無論是擔任下一任帝王師,還是一座王朝境內的山上執牛耳者,君主就高枕無憂矣。

  因為陳平安這位年輕隱官身後,站著所有劍氣長城的劍仙,除了今天議事四位,還有那寶瓶洲的風雪廟魏晉,那北俱蘆洲的齊景龍,酈採,皚皚洲的謝松花,扶搖洲的謝稚,金甲洲的宋聘,司徒積玉,流霞洲的蒲禾……

  除此之外,更有飛昇城寧姚,相傳是陳平安的道侶,她是五彩天下的天下第一人!

  關鍵是,隱官很年輕,太年輕了。而陳平安的大道成就,一定會很高。

  鬱泮水以心聲與那少年皇帝說道:“陛下,你要是有本事拉攏陳平安來當我們玄密王朝的帝師,我以後就不管你的吃喝拉撒了,全部不管,都由你開心,如何?這麼些年,連那春宮圖每天至多翻幾頁,都要有人管,你心累,其實我也累。陛下城府深重,如果不是無法修行,註定活不過我,會死在我前頭,不然我都要擔心以後被你開棺鞭屍。”

  鬱泮水與這位少年皇帝,雙方的言語交流,一向坦誠,在皇帝還是潛邸年幼皇子的時候,就是這般光景了。

  鬱爺爺可以送你去龍椅坐幾十年,所以你要聽話,要比親孫子還要孝順,別學大澄王朝那個末代君主,非要私下跟文廟告狀,做事不講規矩,逾越了兩家老祖訂立的那條底線,結果下場如何?對於文廟的條條框框,界線在哪裡,鬱氏研究得比某些書院山長都要精通。

  類似這樣的關起門來說自家話,鬱泮水與少年皇帝時不時就要來上一場。

  少年皇帝疑惑道:“鬱爺爺,你也沒見過隱官,為何對他那麼看重。”

  鬱泮水笑了起來,“因為我希望浩然天下多出一頭年輕繡虎,哪怕與崔瀺所走道路相同,但是能夠善始善終。”

  少年皇帝驚歎道:“鬱爺爺對他的評價這麼高啊。”

  大源王朝盧氏皇帝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國師,聽說隱官曾經遊歷過龍宮洞天,與太徽劍宗和浮萍劍湖,還有最南端披麻宗,東邊的春露圃,關係都很好?”

  崇玄署楊清恐笑道:“確實都很好。其實計較起來,咱們大源與落魄山還是有一份香火情的,前些年有條元嬰境的青蛇,來北俱蘆洲走江濟瀆,我們大源王朝沿途各大仙家、地方官府,曾經聯手靈源公和龍亭侯,為其一路開道護送。所以陛下就等著吧,下次隱官再來遊歷北俱蘆洲,說不定就能見到他了。”

  盧氏皇帝點點頭,只是心思複雜。

  楊清恐笑道:“國師頭銜,哪怕我願意給,陛下想要送,以陳平安的性情,一樣不會接受。可若是換成其它某些分量足夠的山下虛銜,只要陛下與他談得攏,對方可能不會拒絕,陳平安的那座落魄山,其實與北俱蘆洲商貿往來,十分緊密,想要更進一步,就很難繞開大源王朝,這就是陛下的機會了。”

  這其中,其實就藏了個最為虛無縹緲的“人心”。

  就像火龍真人,前一刻還覺得文廟誰要打打殺殺去,就隨便誰抖摟威風去,反正貧道要開始潛心修行了,上一場架,那也是拼了老命的,整個趴地峰,桃山、指玄幾脈嫡傳,只要是能打的,都去寶瓶洲幹架了,所以文廟也別跟貧道提什麼天下大勢。

  因為火龍真人之前篤定一事,除非是文廟內部已經通過氣了,然後由禮聖親自開口,就能打。否則這場仗,浩然要打,只會白白死人,因為是個花架子,事實已經證明,涉及兩座天下歸屬的大戰,山上修士如何選擇,當然重要,可是山下如何,才是真正的勝負關鍵。

  桐葉洲和扶搖洲,是反面例子。寶瓶洲是正面例子。曾經聚攏起小半洲之力與妖族拼死一戰的金甲洲,算是在中間,如果不是完顏老景這個老飛昇,臨陣倒戈,金甲洲北部還能多守幾年,所以被殃及池魚的流霞洲南方各大仙家,對於完顏老景所在宗門修士,如今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若非有兩位儒家君子坐鎮那座山頭,估計祖師堂每天都要捱上幾記術法。

  可其實完顏老景除外的一座宗門,從祖師到嫡傳再到尋常修士,在那場廝殺當中,身先士卒,折損嚴重,絕無半點怯戰。

  這個道理怎麼算,這份人心怎麼算?

  流霞洲南部,那些出力不多、或是乾脆就沒有出力的山上仙門、山下豪閥,一邊如釋重負,暗自竊喜,一邊大罵完顏老賊,上樑不正下樑歪,肯定是毒蛇一窩,說不定還暗藏蠻荒餘孽,文廟必須徹查,掀個底朝天,寧肯錯殺不可錯放。

  這就是浩然天下的人心麻煩處。道義太高。喜歡佔盡道理,擅長以一殺百。

  但是等到陳平安走出那一步,火龍真人就自然而然改變了看法,當然不是因為老真人與年輕人有一份香火情那麼兒戲。

  而是劍氣長城那一場仗,打得如何,大致過程和最終結果,火龍真人都看在眼裡,不然胡亂啟釁,依舊人心各異,一盤散沙,鬧呢?

  火龍真人甚至已經下定主意,文廟這邊,只要開打,完全沒問題,但是必須多出一座文廟的避暑行宮,而且絕對不是先前一撥年輕人的軍機郎議事那麼簡單,不能好像只是幫著文廟這邊查漏補缺、至多給幾個天馬行空卻行之有效的建議,必須擁有在關鍵事項上一言決之的獨斷權柄。

  誰最瞭解蠻荒天下?就是那個說要打的年輕隱官。

  那個小子,是劍氣長城的外鄉人,但是最終卻能被劍修視為自己人,哪怕破格擔任隱官,竟然無波無瀾。

  浩然天下是怎麼個尿性,陳平安更懂。沒關係,崔瀺的事功學問,在寶瓶洲一役過後,其實已經贏得了人心。

  如今的寶瓶洲山上山下,怎麼個心態怎麼個光景?小小寶瓶洲,曾經墊底的偏隅小洲,現在都已經眼中只剩下一座中土神洲了。

  更早的劍氣長城,避暑行宮隱官一脈劍修的排兵佈陣,何嘗不是如出一轍的事功學問顯化?

  只要整座浩然天下,從文廟到山巔,再到山上,山下王朝,江湖市井,真正能夠一心一意為一場戰場做準備。

  怎麼就不能打了?

  俱蘆洲曾經打得皚皚洲丟掉了一個“北”字。

  那麼浩然天下,大可以打得蠻荒天下丟掉一個“蠻荒”,此後千年萬年,皆是我浩然山河好了!

  不少已經身居浩然高位的老修士,今天都很少年氣。

  很多位置,想要走近,尤其是想要站穩,就由不得人不去小心翼翼權衡利弊,精打細算計較得失。

  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

  於玄感嘆道:“氣象一新,人心可用。”

  火龍真人笑道:“誰錢多,誰說話嗓門大,於老兒說啥是啥。”

  於玄打趣道:“劉財神不比我錢多?聽說他早年曾經私底下找到過你,只要北俱蘆洲願意歸還那個‘北’字,就有個‘五千五百仙’的說法?”

  兩洲誓約期限為五千年,每個千年之內,皚皚洲願意掏出一筆鉅額神仙錢,扶持俱蘆洲趴地峰、太徽劍宗、浮萍劍湖在內各大宗門的一百位劍仙胚子,一路砸錢,幫助劍修躋身金丹地仙為止。反正只需要火龍真人最終給出一份百人名單,皚皚洲劉氏為首的各大勢力,就一顆雪花錢都不會差了俱蘆洲。若是這些劍修當中,有誰能夠躋身上五境,可以額外為俱蘆洲多賺取十個名額。

  火龍真人嗤笑道:“貧道只是個修道之人,又不是北俱蘆洲黑白兩道的總瓢把子。我說了算啊?”

  於玄點頭道:“當然是你說了算,因為你說不行,劉財神才死了這條心。”

  火龍真人不願意多談這些陳芝麻爛穀子,撫須而笑,“於老兒,回頭我介紹陳平安給你認識認識啊。”

  於玄揪鬚而笑,呵呵笑道:“不用不用,這位隱官,早就聽說過我了,不然也不會每天與自己的開山弟子唸叨符籙於仙嘛,讀書人講究一個今人翻書與古聖賢往來嘛,按照這個規矩,咱哥倆誰與陳平安認識更早,還真不好說。”

  火龍真人唏噓不已,“貧道總算知道為何我窮你有錢了,原來想要掙大錢,就得不要臉。”

  於玄搖頭道:“非也非也,我打小就沒窮過。”

  火龍真人說道:“這就更說明你於老兒是天賦異稟啊。”

  於玄說道:“看來合道一事,又要拖上一拖了。”

  火龍真人說道:“於老兒,我就佩服你這點,小事很精明,大事最糊塗。”

  聽著不像是好話,可於玄眯眼而笑,輕輕揪鬚點頭,顯得十分消受此語。

  禮聖以心聲與那位年輕隱官笑問道:“不是意氣用事?”

  這個問題問得奇怪,禮聖都已經跨出一步,再來問。所以好像顯得十分多餘。

  那一襲鮮紅法袍輕輕搖頭,以心聲作答三字:“可以打。”

  停頓片刻,年輕隱官又補上一句,“如果有那萬一,可能是必須打。”

  禮聖笑道:“不是萬一。周密肯定會重返人間。”

  陳平安直截了當問道:“最壞情況,需要幾年?”

  “短則百年,長則千年。確切數字,暫時還很難說。”

  “等到議事結束,我私底下可以立即交出一份詳細策略。但是我擔心一件事。”

  “說說看。”

  “擔心周密是希望用半座蠻荒天下,為他一人拖延時間,最終還能換取禮聖一人的大道崩壞,那麼他從天上重返人間之路,就再難有人阻攔了。除非……”

  “除非一鼓作氣,速戰速決,超乎周密的算計,儘早拿下整座蠻荒天下,再由我為兩座變一座的天下,重新制定禮儀規矩。”

  “會很艱難。”

  “艱難?有多難?有一個修行還沒幾年的年輕外鄉人,當上劍氣長城隱官那麼難嗎?”

  中年儒士模樣的禮聖,微笑道:“我是禮聖,看書多年。”

  陳平安聞言默然。

  確實。

  浩然天下的禮聖,就像劍氣長城的老大劍仙。

  他們哪怕什麼話都不說,可只要他們站在那個地方,就能夠讓所有人安心。

  蠻荒天下齊聚託月山的頂尖戰力,或看那位被譽為浩然天下最會打架的禮聖,或看那位才離開城頭沒幾年的年輕隱官。

  一時間都有些束手無策。

  竟然有些重返劍氣長城戰場的錯覺。

  先前聊得挺好啊,怎就掀桌子翻臉了?

  果然只要有這個年輕隱官在,就肯定沒好事。

  之前打那浩然幾洲,年輕隱官乖乖待在城頭,每天陪著那一襲灰袍嘮嗑,蠻荒天下在桐葉、扶搖兩洲的戰場推進,那就是刀切豆腐,想要稍微磨刀都難。

  這就像市井兩家門戶起了衝突,一場痛毆,結果誰都沒能打死對方,雙方都還沒養好傷,然後各懷心思,打算聊幾句,就在大街上擺了一桌,開始談判。闖入別人地盤的那個地痞無賴,正蹺二郎腿呢,擺出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作態,反正就是混不吝,要打就打,反正沒啥值錢家當,倒是對方,出身書香門第,不是筆啊墨啊就是畫卷啊綢緞啊,真捨得玩命?唬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