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衣唱大風 作品

第二章 毒言

第二章毒言

 因為惦記皇兄的身體,誠王曾想進宮去探望,但被孟長史攔下了,說在王府中為聖天子祈福默禱即可,不必非要入宮。一開始,誠王還以為孟長史是覺得因為有未得天子明旨藩王不得私覲的祖制,此舉不合禮制,沒怎麼在意,隨口說了一句:“孤在午門外候著,叫人通報便是了,皇兄知道孤去看他,肯定開心的。孤也是惦念著皇兄的身體啊。”

 沒想到,孟先生竟一反常態,攔阻的更加堅決了。少年王爺不解其故,心下有些不悅,一拂袖正待離開,沒想到,在一眾王府內侍的眾目睽睽之下,竟被孟先生一把扯住了衣袖,錯愕間抬頭望去,便見到了孟良卿投過來充滿警示意味的目光,不由怔住了。

 孟良卿的眼神迅速向兩旁一掃,誠王會意:“先生請到書齋講話,你們先退下吧。”

 進了書齋,沒等誠王開口,孟良卿竟撲通一聲跪下了:“臣懇請殿下恕罪。”

 一向對孟長史目為師長的誠王有些慌亂,急忙伸手虛攙,口裡連道:“先生快快請起。孤是心憂皇兄,並沒有絲毫怪罪您的意思,先生切莫放在心上。”

 沒想到孟良卿並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跪著,口裡應道:“臣不敢。臣是殿下屬臣,王爺如何訓斥臣、無論怎樣待臣,臣也不敢心存怨望的。臣請罪是因為臣接下來的話皆屬大逆不道,但職責所在,臣縱冒死也要說的,故請罪在先。”

 誠王聞言立刻慌了:“先生言重了!孤知道,先生都是為了孤好。您快起來,孤全聽先生吩咐。”

 孟良卿做足了功課,這才起身,滿臉惶恐狀地沉吟了片刻方對誠王道:“殿下,您可記得臣前幾日給殿下講過的‘燭影斧聲’的典故?”

 誠王點了點頭:“孤當然記得。宋太祖垂危時,傳時為晉王的太宗入覲議事。是夜兄弟二人密談,外人莫知所言,只遙見燭影搖曳,聞太祖似以玉斧拄地,曰‘好做、好做。’俄頃太祖崩,太宗以‘兄終弟及’之禮承襲大統,遂創兩宋三百年江山。”

 孟良卿頷首道:“殿下好記憶。臣阻殿下入覲,便是想起此事之故。”

 誠王好像突然明白了孟良卿的意思,愕然道:“你是說……”

 孟良卿早已料到誠王的反應,裝作沒注意到由於太過驚愕,小王爺這次沒有再用“先生”的尊稱,而是直接稱你,雙眼直盯著誠王,面無表情地拈著下巴上的鬍鬚緩緩道:“其實,這個典故還有另一種傳說,而且,故事並沒有結束,還有不少後續呢……”

 畢竟才不過初中生年紀的誠王被孟良卿賣的關子吸引了,急道:“先生快給孤講講。對了,先生想說什麼直說好了,孤知道先生的一片忠心,無論您說什麼都絕不會怪罪您。”

 孟良卿深深一揖:“臣謝過殿下。臣斗膽,當講不當講的都會講給殿下聽。等殿下聽完,臣任憑殿下處置。

 “另一個版本很簡單:太祖的最後一夜,召的並非晉王,而是其子德芳*。然晉王早已買通內侍王繼恩,得以搶先入宮。那一夜,外面遙見燭影晃動,也有斧聲隱約可聞。不過,彼時那柄玉斧究竟在太祖手裡還是太宗手裡卻不一定,砍的究竟是地還是人……嗯,也沒人能說得清。因為——那一夜在殿外值更的人,不久後便一個接一個地都死了!”

 “啊?”誠王想到了事情會有些蹊蹺,但完全沒想到另一版本的故事竟如此駭人聽聞,不禁大吃一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臣索性冒死今日將此事與殿下說個明白。”孟良卿擺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勢凜然道,“殿下一定記得,此事緣起太祖之母命。其病時,嘗昏語謂太祖曰:‘汝百年後當傳位與光義、光義傳於光美、光美傳於德昭(太祖子)。’史稱‘金匱之盟’。為全孝名,太祖唯唯應之,實不願也。然太宗聞之便有了自己的想法,這才有了剛才那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