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二十九章風雨行(29)(第2頁)

  而範圩子的東面、南面、北面,原本就在衝鋒的黜龍軍則為此爆發出了更為巨大的歡呼聲。

  「牛將軍!牛將軍!」這個時候,相對於被直接掃到的人,反倒是旁邊沒有被波及的人裡有人立即反應過來了,直接去尋這支部隊名義上的主將牛方盛。

  一處原本應該是放牲口的草棚下,牛方盛本來就被這一下驚的不行,此時被人喊到跟前,卻如何不曉得對方意思,卻幾乎是哀求起來:「再等一等好不好?」

  「牛將軍!」來人急的跺腳。「兄弟們若本沒有生路倒也罷了,現在有了卻被

  你堵塞,怕是要視你為仇讎的!你不要再拖延了,速速啟動吧!」

  「我懂你們的意思!」牛方盛大怒,終於也扶著劍從棚子下面鑽了出來。「可是我們身居後方,若是輕易從了賊人,前面何將軍豈不是被我們賣了?我們是捱了打,可現在何將軍也正在為我們抵擋賊軍!」

  那人還要說什麼,卻不料牛方盛直接擺手:「我意已決!只要何將軍在前,你們若想如何,且從我身上踩過去!」

  卻是緩兵之計失效後,根本就不裝了。

  然而,話音剛落,頭頂不遠處再度捲起的那面方圓十餘丈的紫色巨幕已經成型,而且微微一動,只是一動,便引得下方陣地當場一靜,然後那巨幕便往下方又一處地方掃去,只是一掃,便又是一陣胡亂呼喊之聲。

  來人再度去看牛方盛。

  牛方盛閉目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一人,後者是牛方盛從司馬進達那裡要來充當親衛的部隊首領:「你帶人去圩子中間那幾處路口,看住了,若是這些人真因為白有賓的鼓動要反,而我無法阻攔,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攔住他們去衝擊何將軍背後!然後再喚一隊弓弩手,對著雄伯南放箭!」

  那首領聞言愣了一下,然後認真提醒:「牛公子,後一件就算了,不能讓人白送命。」

  說完,只是一拱手,便徑直帶人去了。

  而此人既走,牛方盛尚在怔怔,來說降的白有賓舊部,卻在在雨中仰天一聲嘆氣,然後便要離去。

  孰料,牛方盛回過神來,直接拔劍:「你不能走。」

  「牛將軍這是何意?」來人無語攤手。「我們這般舉止,歸根結底不過是想救兄弟們的命罷了,你既派了兵,我如何還要拿自家兄弟當頭來撞?」

  「我不是怕你再去前線。」牛方盛搖頭。「而是怕你帶兵從後面逃了……還是那句話,何將軍在前面一刻,我拼了命也要在後面為他頂住一刻……前面不行,後面也不行。而且你也聽我一句勸,前方作戰,你若逃了,後面撞上司馬僕射,怕是要斬了你的。」

  「黜龍幫不放過我們,你們也不放過我們!」來人氣急敗壞之餘又有些沮喪。「不過是想囫圇著回個家而已,如何這般難?!」

  牛方盛便想安慰對方,結果,這個時候,天上再度紫影重重,而且就在當頭,也是立即駭的不敢言語,轉身藏入棚中……這倒不是他願意被棚子砸,而是更怕被頭頂那位宗師發覺。

  反倒是那來勸牛方盛投降的人,此時立在原地不動,只是呆呆望天,氣喘吁吁,然後忍不住大聲來喊:「黜龍幫的天王,竟然就這般力氣嗎?!未見你殺幾個人!」

  駭的牛方盛臉都綠了。

  「雄天王觀想大旗,可有什麼出名的路數?」範圩子東北面的一處臺地上,李定眯眼望著遠方紫色大幕,忽然回頭來問。

  很顯然,他已經察覺到了,雄伯南的宗師修為毋庸置疑,氣勢雄渾也沒有半點問題,但是這位天王在半空中彙集真氣,凝成紫色大幕,再如掃地一般向地面捲過去的招式,殺傷力其實並不顯著……最起碼跟薛常雄的金刀、白橫秋的棋子、張伯鳳的金戈相比,感覺不像是專造殺傷的招數。

  「白橫秋落子那種?」張行想了想,意識到對方的意思,便也給出答覆。「有的,一則是真氣捲成帷幕,以作陣地防禦;二則是鋪天而蓋地,捲住嘗試騰躍之敵將……眼下其實足夠了。」

  「原路如此。」李定恍然,卻又再問。「可若是這般,沒有居高指揮,規劃進退的能耐嗎?就好像真正的軍旗、令旗那般,不是說單純鼓舞人心那種。」

  「或許將來有,但眼下貌似真沒有。」張行連番擺手。「據我所知,天王的這兩個本事,本就是因時而生……前一個是

  他當時孤軍在前,對上司馬正,恰好需要防護營寨,被逼出來的;後一個,是當時幫中缺乏高端戰力,每次打仗,都不能了斷對方的凝丹高手,所以在河北就連成了這種撲殺高手的手段。」

  「有需求,便應時而生。」李定若有所思點點頭。「擒拿高手確實是宗師高手的必修……曹林跟牛河的繩子,雖然剛柔不同,卻都能捆縛人,便是白橫秋那個棋盤,怕是也能在必要時落下來作網,只是不曉得其他幾位宗師的手段是什麼?」

  張行搖頭不止:「觀想這個東西,我倒是覺得只是個途徑,就好像登山的路一樣,路怎麼走無所謂,歸根到底還是要登到山頂上。」

  「這是廢話。」李定嗤笑道。「也是渾話……按照你的說法,能摒棄觀想路數,可以攀著山頂的,最少也是個宗師,可天下宗師總是能一個個數出來的,大部分跟觀想沾邊的人,還是要重視觀想路數的成丹境……太難了!」

  張行默不作聲。

  因為就在這時,那面紫色的大旗第三次向著敵軍陣地捲了下去,隆隆聲隔著頗遠都能聽到。

  「軍中法度皆從三,三通鼓、三遍鑼,雄天王如今已經三卷敵陣,白有賓的舊部便是降了,可要是落在第四卷之後,也不算是循了你的軍令。」李定看了身邊人一眼,提出了明確要求。「屆時,這股敵軍要嚴肅處理,你這個首席就不能再婦人之仁了。」

  張行便要點頭。

  而這時,一直在後方束手而立的白有賓再不能堅持,趕緊搶在張行表態前上前,居然直接拜倒在臺地上叩首:「首席,請再與我一次機會,讓我再試一試!那些人兩次救我性命,我實在是不能放他們自尋死路!」

  「你自可去勸。」張行似乎認可了對方,卻居然搖頭。「但還是要以天王第四擊來計量,須知軍中無戲言!」

  白有賓不敢怠慢,當場化作一道流光,飛也似的又去了。

  「莽金剛那邊已經跟張虔達交戰了,阻擊兵力暴露,他們就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李定看著此人離去,微微皺眉。「再耽誤事,說不得就會有變。」

  「無所謂了,之前跟司馬進達交戰的時候我就知道,什麼都撒出去了,沒什麼可計較的,便是後續冒出來個幾個宗師要我們停戰,我們也只能見招拆招了。」說著,張行又看向了秦寶。「做好準備,一刻鐘後,若前線還沒有突破,你就帶人從側翼去破一路,天王也會破一路,打開兩個缺口,當面之敵便沒有什麼計較餘地了。」

  且說,雄伯南紫旗三卷之後,禁軍牛方盛部,也就是白有賓舊部,委實動搖,在舊日主將的勸降與眼下黜龍軍針對性的施壓下,許多人早已經有了求勝反叛之心,紛紛以隊為單位集結騷動。

  但一來,現任主將牛方盛態度堅決,寧死不反,而且還牽制了白有賓舊部中幾位威信較高的人,使得已經動搖的禁軍不能集結成大股行動;二來,牛方盛在本部與其他禁軍的連接處設置了類似於軍法監督的部隊,嘗試隔絕兩部,效果顯著。

  故此,這支禁軍即便動搖,而且已經有人動員起來來到了圩子裡的連接處,卻也一直沒有按照張行施壓的要求向前線的何稀部發動成建制的反衝擊。

  而這個時候,禁軍的援軍已經啟動了一陣子,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了。

  甚至,相關的信使、前驅,應該馬上就到。

  然而,隨著雄伯南第三卷紫旗落地,被震動的卻不止是捱打的那邊,範圩子的東部,左侯衛將軍何稀本人也覺得心中猛地一跳,繼而雙目死死盯住了天空中再度緩緩彙集起來的紫色雲霧。

  見此形狀,何稀的心腹參軍小心來問:「將軍,要不要給後面張圩子再送一封求援信?」

  「送

  個屁!」何稀回過神來,勃然大怒。「姓司馬的沒一個好東西!必然已經棄了咱們了!」

  周圍將佐,一時愕然。

  之所以愕然,是因為按照何稀這個出身、經歷和特長,註定了他是個老好人,是個在禁軍內部圓滑處事的人。那麼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失態到當眾喝罵丞相和左右僕射呢?不過,也只是一時的愕然,因為這一戰,從昨日下午開戰算起,真正承受了黜龍幫最大的壓力的,不是別人,就是何稀跟他的部屬!

  沒錯,牛方盛部是直接捱打不錯,可何稀也在被十個營圍攻!而且他從昨日就開始接戰,親眼看著自己及其所部從優勢變成劣勢,從圍攻變成被圍攻,今日開始,更是親眼看著黜龍軍一撥又一撥的抵達!

  就連雄伯南這三擊,難道沒打在他何稀的肝膽上?!

  「將軍,司馬……」有心腹意識到不妥,試圖勸解。

  「不要管什麼司馬了,反正這仗只靠咱們沒法打。」何稀忽然打斷對方,用一種似乎冷靜到過了頭的語氣下達了一個軍令。「借用圩子裡的建築和工事做接替掩護,準備把部隊從西面撤回去!」

  下屬一愣,趕緊提醒:「將軍,西面是人家故意圍三缺一的。而且,牛將軍在西北面,咱們要撤退,得跟他們商量好,然後還得他們先走……」

  「他們在路口派了人,莫不是要防著咱們跑?」另一人忽然插嘴。

  「還有這回事?」何稀立即警覺。

  「是。」那人不由一慌,趕緊解釋。「開戰後沒多久,就是那什麼天王使第二次招數的時候。」

  「若是這般,我倒覺得,這廝不是來做督軍,反而是真要拿我們做投名狀了!」何稀語氣凜冽起來。「你們沒看到白有賓飛來飛去嗎?你們以為雄伯南為什麼只打他們?配合著前面的圍攻打我們不好嗎?這是賊人在逼他們下決斷!而他們也確實動搖了!」

  「那……」

  「不要等了,也不要通知牛方盛。」何稀毫不猶豫做了決斷。「前面去通知各部,後面直接去搶從西面出圩子的通路,帶我直屬的三個隊去,若是路口的人稍有阻攔,立即動手搶路!現在就去!」

  周圍親信愣了一下,但還是立即跌跌撞撞爬了起來,紛紛去做,而何稀直屬的三隊兵馬也立即行動。

  不遠處的空中,雄伯南已經開始凝結第四面紫色巨幕,但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因為他自家曉得,三擊之後,禁軍中的白有賓舊部若是再不發動,按照張行的軍令怕是要被李定軍法從事,而偏偏他居高臨下,也看的清楚,這些禁軍的確是在動搖和行動,只是差最後一舉罷了,所以留了一絲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