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國蹶行(16)(第2頁)

  伍驚風只覺得心中稍微一開,卻是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條路子——趁著東都空虛,大宗師離開黑塔,仗著腳力入城,找到伏龍印,帶回來給李樞或者張行,多少算是一條路吧?

  便是不成,這伏龍印也是一個籌碼。

  反正比留在這裡看放糧實在。

  一念既起,伍驚風風風火火的便起身告辭,徑直出門騰躍起身去了。

  同樣是凝丹往上的高手,有人騰躍起來輕則能栽入泥坑,重則從山上摔死,而有人騰躍卻只如鯤鵬展翅,凌空如飛,伍驚風毫無疑問是屬於後者,他的真氣在空中操作起來,非但速度快,而且真氣使用的也巧,還多多借助特定真氣引風的特性,所以續航那也是當世難尋……便是司馬正、白有思都要甘拜下風的。

  而其人既騰空而走,又因為只是“短途”,便肆無忌憚,徑直飛越山口,往東都而來。

  傍晚時分,便已經趕到東都城外。然後便發現,城內外一直到此時,居然還似乎在調兵遣將,追查封鎖什麼。

  伍驚風心下一驚,立即飛下,卻是在稍作觀察後,輕易在擦黑後擒拿了一名城防軍的都管——城防軍又被戲稱為看門狗,大亂起後,各地城池,漸漸被成建制郡卒代替,但東都這裡的這支城防軍卻一直保存了下來,他們平素管都城戍衛防護,也管四門進出,對這種事情是最門清的。

  不過,將此人帶到城外角落,伍大頭領尚未開口,那被扔下的看門狗便居然在地上忍著疼主動出言:“可是來拿軍情的東面兄弟?不知道是哪位頭領親自過來?豈不壞了規矩?”

  伍驚風當場懵住。

  那人見狀,知道猜對,立即翻起身來,主動來言:“屬下喚作徐威,乃是張首席和白總管在靖安臺時便相熟的故人,之前便想投奔張首席的,卻因為這個位置巧妙,所以首席反而專門留我在此處做間……”

  伍驚風這才反應過來,卻又嗤笑嘲諷:“你說你是間諜,誰知道是真是假?張首席和三娘他們在靖安臺許久,你們這些看門狗、淨街虎、金吾衛、軟柿子,素來消息靈通,當然都知道底細,加上現在黜龍幫勢大,遇到我這種明擺著的反賊,自然要稱黜龍幫的人……”

  孰料,那都管反而坦然:“無論如何,軍情總是假不了的……這位頭領可是要問城內防務和此番調度?”

  伍驚風登時閉嘴不言。

  這徐都管見狀,趕緊來言:“是李清臣李十二郎,這廝從河北逃回來,卻不知道怎麼拿到了曹公……曹老賊的手令,又找到了蘇巍,拿到了正式的南衙調令,一面調宋長生跟屈突達的兵出去,一面又不停徵發城內官僚中的高手,誰敢逃避還要上門捉拿,據說,是要往龍囚關與洛口等防禦要害進行駐紮,以防咱們黜龍幫叩關。”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對頭對尾,伍大郎當時就信了,然後一面放鬆,一面又有些沮喪……放鬆是因為對方的動作到底是在預料之中,沒有什麼超脫出格的表現,而沮喪的是,既然東都防備力量這麼迅速就被動員起來,自己所謂叩關突襲的策略,不免有些幼稚。

  而問出緣由,接下來本該是殺人滅口,但看了看此人,雖然側臥在地面上,卻居然面色坦然,伍驚風思索片刻,到底怕此人的確是張行手上有數的間諜,而自己此行如果成功也遮掩不住,便乾脆扔下,徑直騰躍起身,一個呼哨,便消失不見。

  那徐威看到對方飛走,當場癱了下去,隨後幾次試圖爬起,全都失敗,乾脆就地躺下襬個個大字。

  沒辦法,作為所謂看門狗,最擅長的就是眼力,而且見多識廣,看對方這種一使出來便黃風滾滾的真氣和這種空中技巧,他便猜的到,來人多半是私下綽號“黃風怪”的伍驚風,因為曹皇叔不在,這才專門來做東都虛實的探查。

  而自己這種小人物,能在這種局勢下,從這種級別的人手中苟活下來,委實萬幸。

  至於說其他念頭,譬如去告官,當然都無……正所謂天翻地覆,風雲際會,宗師首席黃風怪,幹他甚事?他只想每日執勤完,回家見妻兒便足了。

  另一邊,伍驚風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官軍那裡帶了個“黃風怪”的綽號,知道了估計反而要高興,這最起碼說明自家多次作戰,給對面的大魏官軍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且,現在也管不了太多了。

  作為昔日大魏開國功臣之後,伍驚風當然曉得一些內情,於是又等了一陣子,隨著夜色深入,他便趁機直趨西苑白塔也就是琅琊閣所在了。

  如今的西苑,已經荒廢了足足三年,宮中使女太監,以及奢華物件,也多在兩年前的那個冬日離散,剩下的不過的是小貓三兩隻,勉強看管而已。

  便是理論上最需要維護的白塔,到了夜間,也黯淡無光。

  於是,伍驚風徑直落在白塔最上方,然後從透氣的天窗直接躍入,便開始仗著修為以夜間視力來尋找伏龍印……但很難,因為裡面東西太多,如果不是專門的管理人員或者看護,委實不知道哪個是哪個,哪個又在何處?

  實際上,不過是一刻鐘,性格跟沉穩絕對聯繫不上的伍大郎便有些例行按捺不住煩躁了,但也無法,然後只能盯著那十幾面敕龍碑發呆,想著是就此放棄,還是回頭去抓一位伏龍衛或者遺留的北衙太監做詢問?但伏龍衛哪裡找?殘餘的北衙太監真曉得這裡面的事情?

  正想著呢,忽然間,伍大郎莫名打了個激靈,然後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和別處相比,這些敕龍碑居然全都乾乾淨淨,毫無灰塵。

  不過很快,伍大郎便自己給出了一個答案,畢竟是頂尖的寶物,每個碑都能引出一條真龍,說不得人家能自家給自家拂灰呢。

  然後,他就聽到樓下一聲略顯蒼老的嘆息。

  一瞬間,伍大郎覺得自己血都涼了——自己已經是成丹中拔尖的那種,對方得是什麼修為才能讓自己絲毫沒有察覺?而且,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好像聽過,只是一時想不到是誰罷了。

  宗師?

  不會是大宗師,必然是宗師!很可能是察覺到大魏即將傾覆,故意隱藏了修為的宗師!或者亂後才晉升的宗師!

  而且應該是個熟人,說不得是祖父舊部或者伍氏親眷,必然是以往見過的,其人早早就在白塔內,說不得一直在下面一層看書,然後從自己的小眾真氣上上來便察覺到自己抵達,卻只是收斂氣息,安靜等待自己離開,結果見到自己發呆不走,似乎要做些什麼,這才嘆氣催促驅趕。

  這樣就說得通了。

  一念至此,伍驚風幾乎是立即醒悟過來。

  然後,他就立即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人說不得是個假宗師,畢竟,既然有伏龍印此類物件,也有十三金剛這種奇怪的拼裝宗師,說不得也有白塔內也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守塔的人暫時有宗師修為。

  要不要下去問一問?試探一下修為?

  恢復氣血之後,伍驚風本能產生了這個想法。

  但很快,又是一聲嘆氣。而且這次,嘆氣聲彷彿是從白塔四面八方湧來,根本分辨不得對方方位了。

  伍驚風聽到這裡,曉得對方是在警告,立即朝空中一拱手,道一聲謝,然後轉身踹破一面窗戶,逃了出去。

  飛出西苑,越過同樣黑漆漆的紫微宮,伍驚風半空中冷靜下來,卻又愈發氣悶,此番入東都,居然要無功而返嗎?

  一時間,他幾乎有跳下去,燒了紫微宮的心思。

  但是,伍大郎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知道,那位宗師就在一牆之隔的西苑,幹這種事,同樣是不拿對方的好意當乾糧的意思。而在他越過紫微宮之後,繼續向東之時,忽然間,迎面吹來一絲暖風,伍大郎目光掃過一處地方,心中微動,便轉身躍了下去。

  那是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