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白有思 作品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河行(9)(第2頁)

  謝鳴鶴點點頭,不置可否,在此類話題上素來沒有什麼多餘言語的馬圍也好奇側頭來看,便是旁邊坐著的徐大郎、王五郎、翟謙幾個跟來的頭領也趁機跟著打量了一下此人,卻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還是要儘量防範。」張行認真以對。「等五月雨期過去若還是不妥當,那便是再趕不及,也不妨重新整修一下濟水周邊的小水利,能緩一點是一點。」

  「也只能如此。」陳斌嘆了口氣,憂心忡忡。「但我還是怕有戰事。」

  「真要有,那也躲不過。"張行平靜做答。「做好我們份內事就好。」

  馬圍便要言語。

  不過,就在此時,隨著開頭那一陣雨聲隨著雨水勢頭漸漸落下,下面一層的爭論聲再度浮了上來,而且明顯高亢,眾人便都卡住,一起側耳去聽。

  「這其實是好事.」

  「這...這都能成好事?"

  「你想想,這種村落,兩個裡,它的賦稅其實相當於尋常鄉村十個裡,而咱們都知道,這些市井遊俠留在這裡,會給村裡添多少麻煩,讓那些有恆產之心的人留下生產,集中組織那些遊俠去從軍,豈不兩便?」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當然不對……小劉他說的,只是眼下這兩個裡的事情,但是這兩個裡的事情可以推而廣之嗎?挨著官道、靠著城這種?大部分鄉里村落,還是之前的經驗得用。」

  「嗯..."

  「而且,

  這種東境出身,河北從軍的局面也只是一時的,將來地盤更多,情形也肯定更復雜。」

  「不錯,復不復雜不說,只說有恆產者守衛鄉梓更厲害,那東境這裡就不要守了嗎?"

  「兩位所言,豈不是以為幫內只有一種選兵規矩,非此即彼?為什麼不能分門別類,專門對這種鄉里設計一套文書令案,做個針對的法度呢?"

  「你這才是犯了天大的忌諱。」

  「不錯.….…小劉還是年輕。"

  「法令這種東西,但凡多一類,我們這邊一層層便要辛苦數倍不止,但只是我們辛苦倒也罷了,最關鍵的是,只要有新的分類,到了實際上,往往就會成為大戶人家和勢力人家鑽空子的地方.也成了許多吏員與大戶人家搞勾結的漏洞。」

  「要這麼說,之前的田產徵募制度便沒有漏洞嗎?大戶人家和勢力人家就不勾結吏員了?」

  「當然也勾結,但說到底,授田、均田制度下,對應的肯定還是以田產進行公平徵募的制度…大龍頭這幾日也說了,要的主要還是公平,公平賦稅與公平徭役做好了,才能收人心,而你現在多加了一個分類,還只選市井遊俠,不碰工坊與商戶,從另一頭講,算不算是反而有些不公呢?尤其是一點,怎麼圈定哪些地方算是這種城鄉結合之裡?又怎麼圈定誰是市井無賴之徒呢?"

  「這..."

  「這可不是嘛,一刀下去,說不得便有想在安心在家的良家子只因妻女漂亮,便被人給算作市井無賴送到軍中去了。"

  「……」

  「小劉你也莫灰心,我當然曉得你是好意,而且這種地方就是市井遊俠更喜歡博功名,只把他們選走那叫一舉多得,但法令這個東西不能只考慮好處,不考慮它的影響和實際執行的難處。」

  雨水更小了,雲彩也明顯散開,視野變得清亮。

  聽著樓下言語,崔肅臣向張行正式提了要求:「龍頭,下面這位老成的縣吏我以為可以稍作提拔,修法例的時候方便與他做參考徵詢,他本人做文書什麼的應該也算老道。」

  張行點點頭:「兩個人其實都可以提拔,老成的這個經驗多,曉得下面複雜與利害是一回事,那個年輕的也不錯,能看出來這種城鄉交界處的具體情況,然後敢提出新法子,就該鼓勵…行不行是一回事,可以再做討論,但有這種人比死氣沉沉一片強。"

  幾人紛紛頷首。

  倒是謝鳴鶴,依舊忍不住:「若非你在這樓上,這兩位何至於一個這般老成,一個又何至於這般躍躍欲試?"

  眾人笑了一笑,但很快,馬圍便忽然嚴肅開口:「剛剛說農事,我自然不曉得什麼,但聽諸位言語,我其實有個大的擔憂那就是即便我們在東境做得很好,能捱過這次不大不小的旱災,可其他地方,尤其是淮西那邊亂成一團,杜破陣也根本約束不住局面,到時候跟我們要支援是一回事,淮西災民流民乾脆失控大舉流入,又該怎麼處置?"

  這的確是一個重要的話題。

  「杜破陣這廝權欲過盛,野心太大,上來就仗著淮右盟的勢力想把淮西六郡整個包圓了吞下去,還順手把輔伯石給扔了出來,為的是什麼,真以為大家不懂?"陳斌乾脆定性。「如今一口噎住,只是他咎由自取,倒把他真正本領給洩露個乾淨。"

  "咎由自取倒也罷了。"閻慶皺眉道。"還要連累我們連累我們倒也無妨,關鍵是還不願意給我們個痛快說法,之前決議時跑了過來,裝模作樣的像個大頭領,回到淮西就處處只說淮右盟,派過去的人也都只是被他安置在渙口什麼的算賬,這次也不回個痛快的。」

  「要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還一定要留著淮右盟?"竇立德認真來問。「要不切割出去算了

  就淮西這個爛攤子,讓他自生自滅咱們真沒必要為了一點虛名受這個累。」

  聞得此言,許多頭領都欲言又止。

  「因為打斷骨頭連著筋。"徐大郎忽然在旁幽幽來講。「凡事要講淵源,真要斷了不是不行,但輔伯石、王雄誕、馬平兒三位怎麼說?那個淮西營那麼好用,難道要送回去?還有,如常負、閻慶兩位頭領只是家在梁郡倒還好,其他的內侍軍、碭山軍還有孟啖鬼那裡,好多位頭領和南邊深入淮西的一些地盤又怎麼講?最重要的是兩位伍頭領,他們現在人就在淮西,為什麼?要切不是不行,但會出麻煩。"就在樓梯口立著的王雄誕倒是一聲不吭。